238、斗转(二十五)(2 / 3)

感觉到,不管是“立方舟”还是“如梦”,都在并驾齐驱地往深渊里滑去了。

一开始,不管是志得意满的戴家兄弟,还是前来挑战的江舫南舟,大概都不会想到,他们会走到放任自己人用枪顶头,以命相决的地步。

他也坐在这辆开往地狱的马车上,随着他们一起往深渊尽头出发,去见证人性博弈的结果。

但曲金沙并不恐慌,周身反倒开始燃起兴奋的暗火来。

对他来说,这就是赌博的恐怖,也是最高的魅力啊。

……

陈夙峰将红桃4轻轻放在桌沿,用食指点住边缘,缓缓向前推去,四下寻找着“7”的主人。

他这回对手,正是上一场刚刚卷走了李银航5万积分的姜正平。

姜正平双手抱臂,打量着陈夙峰,和对付李银航一样,试图从里至外,对他做一场解剖。

从骨相看,陈夙峰应该不超过22岁,按人类年纪计算,应该是整个赌桌中年纪最小的人。

只是他眼里的光很奇特,一半掩在垂下的眼皮间,看不分明;另一半,像是死灰的余烬,偶尔卷起一点黑红相间的光·色,无法窥破他的内心。

他问:“谁先?”

都是六分之一的概率,一轮一转,谁先谁后,其实没有多大意义。

陈夙峰没有说话,探身去抓住了枪柄,用枪口支住桌布,当做身体的支点,缓缓起立。

他轻声说:“江先生,我不会填弹,教我一下。”

填充了那六道弹槽中的其中一个后,陈夙峰合上镜面一样的盖子,把枪交给了易水歌。

“请易先生帮忙转一下吧。”

易水歌一耸肩:“好啊。”

为示公正,易水歌背过身去,用黑布蒙上了眼睛,把轮·盘似的枪匣随手一转,在格楞格楞、宛如钟表走字的细响中,又一把握住了转动的枪匣。

这样一来,哪怕是动态视力和判断力最好的人,也无法判断这枚子弹现如今的位置了。

手·枪交到了陈夙峰的手中,陈夙峰不大娴熟地用指尖勾住了扳机。

姜正平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手臂肌肉的颤抖,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笑。

枪本身的分量不轻,但以陈夙峰一个成年男子的臂力来说,他不至于颤抖得这样厉害。

是啊,他年轻,他怕死。

但他并不知道现在的陈夙峰在想什么。

陈夙峰的确年轻过。

那是陈夙夜第一次带虞退思回家来,只有高中生年纪的陈夙峰躲在房中,避而不见。

午后,咚咚咚的篮球声拍在地板上,拍打出了少年的满心愤懑。

那时的陈夙峰,妄想通过噪音打断他们的谈话。

平白在空调房里累出一身臭汗后,门从外笃笃地响了两下,身穿白衬衣的虞退思靠在了门边,问他:“要喝可乐吗?”

他气鼓鼓地瞪着这个陌生又漂亮的男人,试图从他身上挑剔出哪怕一点不如人意的地方。

斗鸡似的瞪了一阵,他突然泄了气,用双手把篮球搂在怀里:“喝。”

……他也怕死过。

那天,只受了一点轻伤的自己,只能抖着手,签下哥哥的死亡通知书,和虞退思的病危通知书。

虞退思被从ICU转出来的第一天,还需要全面的观察。

当夜,虞退思又发起烧来。

虞退思躺在病床上,脸和被子是同一种雪白颜色,烧得神志不清,并把他误当作了哥哥。

他沙着嗓子,笑着问:“你怎么来了?以前,你最怕鬼,自己怎么变成鬼了?”

即使在混沌中,他也还是清醒的,不肯分毫地欺骗自己。

陈夙峰咽着声音,不敢哭出声来:“我来看你……就是想,看看你。”

虞退思不说话了。

陈夙峰垂着眼泪,努力模仿着陈夙夜的口吻,撒着自欺欺人的谎:“我来你的梦里喊喊你,退思,你该醒了,只要醒过来,什么都会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非要和虞退思闹脾气,哥哥也不会特地策划这场亲子旅行。

陈夙峰不知所措,却知道什么是痛彻心扉。

虞退思注视着他的眼神慢慢发生了变化。

像是从一团乱麻中找到了那个线头,徐徐扯下,露出了背后的真相。

他注视着他眼角的一滴泪水,无力替他擦拭,只轻声说:“对不起,你不是他,我认错人了。”

“谢谢你。夙峰。”

……

陈夙峰是真的很怕死的。

但他从来不怕自己死,只怕别人死。

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起,他在上一个副本中遭遇了什么。

那是一场带时限的人质解救赛,模式类似于他之前跟着哥哥和嫂子看的电影《电锯惊魂》。

行动不便的虞退思,从一开始就和他强制分开了。

他一路心急火燎地卡着时限,带着一身伤,一心火,闯到了终点。

只差一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