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要去考大学了?怎么这么想不开?当年家里要我去考大学,结果我考了两次都没考上,丢死人了。幸好后来家里不逼我了,我才松了一口气呢。这一点,你倒比我强,比我更上进。”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脸上和手背上的伤痕却没那么容易消除。
杨玉燕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吓人的一大片褐色的血痂。
金小姐的目光也移过去,轻描淡写的说:“家里开宴会,我喝了酒还要下楼梯,这才摔了,看着吓人,全是皮肉伤,现在已经不疼了,就是痒得厉害。”
杨玉燕的一双眼睛像是镜子,能映照出人心。
“怕吗?”她问。
金茱丽脸上的笑定住了,像一幅画。慢慢的,这画才活了,变回了人。她的眼中开始透出真正的情绪,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僵硬,或者说,更僵硬了,因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句
话。
杨玉燕回忆起自己跳下楼的那一瞬间,其实很漫长,因为她的害怕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能想“不是说这是一瞬间的事吗?为什么我还在害怕?难道不应该是在害怕之前就结束了吗?”
事实上不是。
害怕持续了很久,久到足以让她后悔,久到足以让她想起了另一个选择。
——与其跳下来,为什么不离家出走呢?
当时她本也可以选择离家出走的。
为什么没选?
在以前不敢去深入的去想“为什么”,但在那时,她已经不需要去顾忌自己的面子、自尊心,或者别的东西了。
她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再见到父母的嘴脸,不想再面对一次父母都不爱她的事实。
假如她离家出走,因为未成年,父母肯定会报警。父母不报警,学校也会报警。最后她肯定会被警察找回来。
找回来以后,这件事肯定会被更大范围的议论起来。
“因为她家里的事……”
“她父母不管她……”
“她爸外遇不回家……”
“她妈总打人……”
离家出走根本不能彻底解决,她仍是要回来继续面对这一切,而且是再一次挖开伤口,鲜血淋漓的让众人再看一遍,再说一遍,她再经历一次。
绝不。
她绝不要这样。
她要的就是彻·底·解·决。
但在跳下来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突然获得了无限的勇气!
——离家出走一次不行,就继续出走啊。
——别人议论又怎么样?她又不是没听过。
——父母的嘴脸难看,她也不是没看过。
而且她非常、非常了解父母的弱点!
父亲早就不耐烦了,所以他根本不会多管她。母亲巴不得把事情闹大让父亲丢脸,她只会高兴多了一件事可以去吵父亲,不会来多管她。
所以,其实她离家出走的结果对她来说并不会比现在更糟。反而可以让父母更早的厌烦她,更早的放弃她。
父母不爱她,她早就知道了。
他们恨她,她也早就知道了。
她只是需要去面对他们全都是人品低下的人渣而已。
为人父母不值得他们去做好人,去替孩子做一个表率。他们毫不介意将自己身上最恶心的部分
让孩子看到,他们不在乎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
而且他们很可能只是在这段关系中才表现得这么人渣。可能换一个人,换一段婚姻关系,换一个孩子,他们就会愿意做好人了。
这都说不准。
但这不是她的错,她也不需要为他们的错误负责。
杨玉燕对金茱丽说:“你只是比较倒霉。”
金茱丽静静的反问:“我比较倒霉吗?”
她看出来杨二小姐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或许她了解的不是那么清楚,但她聪明伶俐,猜到了。
她想起了杨二小姐的父亲曾经做出的丑事,是这个遭遇让杨二小姐对她感同身受吗?
杨玉燕点点头:“摊上这样的父母只是你比较倒霉而已。”
金茱丽笑了,她掩住口,虽然只笑出了几声气音,但也笑了。这笑意突如其来,挡都挡不住。
可能是杨二小姐的形容仿佛这件事太轻松又太简单,不值得一提。
她放下手,嘴角仍是翘起的。
“那我该怎么办呢?”金茱丽问。她不知道自己期待着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她很清楚,眼前的小女孩是解决不了的。而她也并不想要一个轻飘飘的安慰。
杨玉燕:“我当时就已经有答案了,你当时没有吗?”
金茱丽缓缓摇头。
她当时是想死的。可她现在不想死了,却找不到比死更好的办法,所以最后,她可能还是要选择死才行。
杨玉燕想了想,说:“我们的情况也没办法比,我当时比你轻松多了。”她当时是可以离开家的,金茱丽却没办法走吧?不然她也不至于想跑到英国去了。
现在想一想,金茱丽一开始的选择就是跑。被抓回来以后才变成这样的。
金茱丽摇摇头:“不,我们是一样的。”
母亲被人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