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死战,又听封如故下了撤退之令,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文忱犹自不服:“莫要让他小觑了道门风骨!”
封如故大骂:“脑子有病!死了还有什么风骨!只会踩着你的脑袋笑话你学艺不精啊!”
他对着那群刚从笼子里放出来、懵头懵脑的小鸡崽们:“跑啊!逃跑还得我教你们?向西!”
他们之前定下约定,如果真被魔道合围,封如故下达的任何指示都须得反着听。
向西,便是向东。
韩兢微喘着问封如故:“林雪竞人呢?”
封如故低头,撕下前襟上的布料,将重伤不醒的荆三钗交给韩兢,将二人绑在一处,短促道:“没找到。”
韩兢一皱眉:“他……”
将荆三钗在韩兢后背固定好,封如故双剑同挽了一个剑花,眼中闪出一丝冷光:“且顾眼下吧。”
他拔足要走。
韩兢觉出不对来:“不是往东?”
“你们往东,我往西。”封如故取出腰间储物囊中的凤首箜篌,负于后背,眼睛轻轻一眨,睫毛上染上的一点血珠,让他一张脸添上了三分别样的邪气明艳之感,“这样,你们能好走一点儿。”
他剑势稍动,便现出百川喷雪、千瀑奔流之观。
当日,封如故把从初阳升起,战到夜深之时。
所到之处,他剑引天水,流摧屋宇,半个主城皆陷入震天杀声之中。
而他所到之处,留下满地追杀之人的尸首,墙壁上还会留下一道狂草血字。
“封如故到此一游”。
再次打算瓮中捉鳖的丁酉,生生被这个疯子崩裂了门牙!
他杀得累了,便坐在一处刻了魔道神庙之上,蘸了醒尸颈上之血,在墙上再书一遍到此一游,取了箜篌,散发抚弦而歌,古乐之声琅琅,乃是《公无渡河》之调。
丁酉远远见那缥衣已被染成红衣之人,虽恨得连连咬牙,也不得不下令:“疯子!莫要管他!想以他一人拖住我等,白日做梦!”
封如故一曲奏罢,哼着小调,拖着“今朝”,在石阶上擦出一道火星,燃起一道剑上火。
丁酉正待转身,身旁徒弟突然惊叫出声:“师父,你看!”
丁酉转身望去,只见封如故竟立于距此不远的一间屋顶之上,从神庙至他立足之处,熊熊火光烧了一路,滚滚热风托举着他的衣带,仿佛要助此人登仙而去。
封如故手里提着一串去年和他家小红尘玩剩下的鞭炮,用剑火点燃了,朝丁酉头上甩去,大笑道:“过年好啊!”
丁酉眼珠被逼得赤红:“给我把这个疯子抓来!!”
因着自己的挑衅之举,封如故接下来的半日,过得险象环生,数次被围。
好在不管情况如何危急,封如故剑上惊鸿之名,始终不负。
只是惊鸿展翅,几多英勇,最终也难免疲累。
待封如故摆脱追杀,闯出城来,找到韩兢等人时,他已说不出话来,撑着去看了看荆三钗的伤况,便在韩兢身侧坐下,拄剑不言。
韩兢轻轻为他顺着背,封如故索性一倒,腻在了他大腿上。
他选择的临时藏身地距离主城不远,主城城楼处的火光还能映到这里。
见了信任的兄长,封如故乖顺了许多。
他轻声道:“辛苦韩师哥。”
“我剑术修为尚有不足。”韩兢低声道,“所幸,此次所率全是道门新辈精英。”
封如故:“丢了谁没有?”
韩兢:“我已查点过,一人不少。不过又有十几人受了轻伤,两人中了血宗毒雾,重伤难起。”
封如故眼皮动了动,表示自己知道了。
韩兢知道他为了大家撤退,已是精疲力竭,也不逗着他说话,同他温声细语道:“我想,我们被发现,与林雪竞是无关的。”
“他来找我们的目的格外明确,不像是撒谎。这十几日里,他称病在家,并无和外界传递信息之举,给我们的药与水也查不出一点问题来,就算他与丁酉勾结,为何要等我们养上十几日伤、精气稍复再动手?”
“问题就是,我们到底是如何暴·露的。”
“我们这几日安于宅中,足不出户,别院四周又格外清净,不会有人轻易到访;药,林雪竞在听到魔道要暗害道门的风声后,便提前买了许多,藏在窖中,不至在这点上引人疑窦;食物,我们都已到了辟谷之境,无需馔食……我想来想去……”
封如故低声接道:“……水。”
韩兢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我猜想是水的缘故。”
“林雪竞一个人居于别院,我们却有百余人,日常起居、换药洗伤,根本离不了水。此处离河有些距离,若是大量采水,被人察觉也是迟早的事。”
封如故唔了一声。
韩兢的神情低落下来:“我该早想到这一点的。”
封如故听他声音微颤,不禁讶异,睁开眼睛,只见韩兢已是泪盈于睫。
好在他相貌生得好,面目也没有因为悲痛扭曲,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红了眼眶。
封如故枕在他大腿上,扭了扭身子:“韩师哥,你还是这般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