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见齐远后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嗯?
晕头转向的齐远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已经被带到中军大帐。
才一进门,他就一下子不敢动了。
虽说是中军大帐,但并无一丝奢华之处,好似除了桌椅略多几张之外,与其他帐篷也没什么分别。
主位上大马金刀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威武将军,没带头盔,双鬓已经微微染了霜色,半张脸都炸着钢针似的胡须,看不大清容貌。一个医官模样的人正仔细清理他血肉模糊的上半身,手边一盆水都被染红了。
他面上满是风霜,风尘仆仆的倦容下却藏不住坚毅威严,只淡淡一眼扫过来,齐远就觉得有股寒意顺着尾巴根儿滋溜窜到后脑勺,连动动手指头都难。
下手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将军生的与小庞将军有四五分相似,左肩腰腹也斜缠着一圈绷带,中间更有淡淡血色渗出,不过瞧着精神倒还好。
齐远之前还觉得小庞将军像老虎,但现在经这气势浑然的父子俩一对比,稚气分外明显,即便是老虎,怕也是头虎崽子。
“爹,大哥!”小庞将军进门就一撩袍子拜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好好好,牧儿,来来来,上前叫为父看看。”他这一跪,直接融化了庞元帅周身覆盖的坚冰,整个人都柔和了。
他像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父亲一样,露出个慈善的笑,迫不及待的招手叫儿子上前,拉着细细的看。
“嗯,不错,又长高了,也结实了。”庞元帅拍了拍幼子的腰背,长长吐了口气,欣慰道,“我已听下头的人说了,你这将军做的不错,很不错。”
角落里的齐远羡慕的看着,眼眶微微发酸。
他生怕自己没出息的哭出来,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的看着脚尖,又忍不住在心中想道:原来救了自己的小将军叫庞牧啊。
人前威风八面的小庞将军此时只是个满足于父亲夸奖的孩子,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一边拼命压抑欢喜,一边老气横秋的抱拳道:“都是他们看在父亲和兄长的面上相助与我,做不得真。”
说罢,又满面担忧的望向父兄,“不是说小伤么?”
“皮外伤罢了,”征北将军浑不在意道,“瞧着吓人,不过三五日间也就养好了,不必担忧。”
他的眉眼比起庞牧要柔和几分,此时除了甲胄,在灯火映照下竟也有几分儒雅,若是不看一身疤痕和血迹,说是个读书人也有人信。
庞牧却不敢大意,先叫了随从细细问过情况,又反复跟军医确认了,这才揭过这节。
庞元帅和征北将军眼带笑意看他折腾,也不制止,待到最后才笑道:“如何?放心了吧?”
庞牧哼哼道:“你们总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这是替娘问的。”
征北将军哈哈笑了几声,抓着弟弟捏了几把,又朝齐远那边努努嘴,失笑道:“这又是哪儿捡来的?”
又?齐远下意识抬头望去,恰好对上征北将军要笑不笑的眼睛,他呆了下,才要跪下磕头,却见对方下一步喷笑出声。
就连上首的庞元帅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这下,齐远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子,你倒好,偏偏给人家剃了个阴阳头!”
齐远突然意识到什么,本能的抬手去摸,就觉得手下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有的地方光溜溜的,有的地方却还有刺拉拉的头发茬。
很明显,主刀的剃头匠本事很不过关。
庞牧大咧咧道:“到底是头一遭,也没个深浅,割坏了倒不美,若是弄个西瓜来给我切反倒容易些。”
征北将军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想得倒美,却又去哪里弄西瓜?”
上回见水果是什么时候,早就没人记得了。
趁他们说话间隙,齐远也学着庞牧的样子跪下磕了头。
庞元帅嗯了声,转头去问幼子,“人你打算怎么安排?也跟小元、小二、小三他们一般么?”
庞牧才要开口,却突然想起来一个很要紧的问题:“对了,你叫什么?”
“齐远!”齐远赶紧答道。
他虽然不知庞元帅口中所言几个人究竟是谁,但约莫也能猜出是如自己一般的孤儿,他……不想走。
征北将军嗯了声,点点头,笑容温和,“有正经名字很不错,倒省了许多事。”
不然还得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排下去。
庞牧就说:“在咱们这边打仗,也不能总带这个孩子,我想着,还是过阵子回城时,就跟小元他们一样留在那里,先跟着学些自保的本事。”
征北将军一脸无奈的摇头,“你倒成个孩子头儿了。”
他这个弟弟身上好似天生有种舍我其谁的气概,叫人本能的追随,就连父亲私底下也说,这是为将为帅的苗子。
打仗这么些年以来,他们爷俩儿也捡过不少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弱,可到最后,尤其是那些小的,好像大部分都更倾向于跟着这位如今才刚崭露头角的少将军。
庞将军才要说话,冷不防下头齐远已经带着哭腔大喊起来:“我不是孩子了,我能吃苦,我想留下跟你们打仗!我要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