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霄恰至门外,见状眉眼一挑,“圣上。”
赵淮瑨敛了敛神色,请他落座。
陆九霄瞥了一眼案上高高一沓奏折,看热闹地道:“选秀是迟早的事,要不圣上就从了吧。”
赵淮瑨抽了抽嘴角,“是迟早的事,但眼下哪一桩事,都比选秀事大。”
闻言,陆九霄神色微正地看向他。
赵淮瑨抿唇,“先帝驾崩,李家倒了,可李家给朝廷蛀出的窟窿,可不是那么容易填平的,尤其是锦州,早是乌烟瘴气。前知府秦斌被先帝流放,后上任的梁祁也曾是李家的人,他背地里替李家做了多少你我心中都有数,可没证据。但锦州啊,从钱到兵,都不干净。”
陆九霄默了半响,思路清晰道:“圣上要我去整顿锦州?”
“你熟悉锦州,最合适不过。”
锦州位于骊国中部偏北,是南来北往商贾的必经之地,贸易发达,不可谓不富庶,否则当初贺忱临行前去了一趟锦州,也不会被朝臣拿来大做文章。
陆九霄自也知其中的厉害关系,思忖半响。
说起来,沈延的忌日在十月十八,去岁十月沈时葶没有机会去往锦州,自是也没有机会回到沈家祠堂给沈延上香。
沈延毕竟待她很好,眼下她成婚了,回去上一炷香也是应该的。b
r
思此,陆九霄扬了扬眉梢,“此行能携家眷吗?”
赵淮瑨失笑,“随你。”——
回到松苑,已将至亥时,秋日的天早早便暗了下来。
陆九霄推开门时,便见姑娘一身品竹色长裙,伏在案上,一手执笔,一手拨着算盘。
沈时葶很好地适应了陆家妇这个新身份,将陆九霄名下的庄子铺子那些个烂账,都一笔一笔捋清楚。
她眉间一蹙,指着账本上一处地方道:“纤云,这怎么少了笔账?这也少了,七十二两,怎么就记成六十五两了?”
纤云“嗳”地一声,愤懑地握起拳头:“定是那些人捞了油水,奴婢明儿一早就将人押到府上!”
沈时葶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好,别声张。”
她说罢,在那“伍拾”旁注上“柒拾贰”三字,又再这三个字上划了道痕,道:“你就这样把账簿送回去,莫要谴责。”
“可夫人,此事不罚么?”
沈时葶轻笑一声,“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若是一点油水不让捞,谁还会为陆家尽心做事?我在此处划掉了原记的数,他们瞧见心里便明白了,想来,也不敢太过放肆。”
这个法子是沈延教她的,从前沈家药行也有伙计手脚不干净,偷一些不甚名贵的药材出去兑银子,沈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伙计心中明白,名贵的药材也不敢拿,倒也相安无事多年。
不得不承认,她在拨算盘一事上要比女红还厉害。
纤云叹服:“是奴婢目光短浅了……世子?”
陆九霄踏进门,纤云很识趣地便退下了。
沈时葶撂下狼毫,拿帕子擦了擦手,上前道:“今日怎这么晚,你用晚膳了吗?”
陆九霄颔首,“进宫一趟,耽搁了。”
沈时葶“哦”了声,不去过问他的公事,“我去给你备水。”
沐浴过后,已是亥时二刻。
他系着里衣腰带从湢室出来,就见小姑娘弯着身子在整被褥,见她要上榻,陆九霄拉了拉她的小臂,“等等,我有事要说。”
沈时葶狐疑地转身看他。
“圣上欲派我去整顿锦州,我已应了,时日不会太长,你好好在府里等我。”
听到“锦州”两个字,沈时葶眸子都撑大了些,四目相望中,沈时葶满眼期盼地看着他,“夫君可以带我同去么?”
陆九霄毫不惊讶地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我此去办公,携家眷总归不好。”
见他欲上榻,沈时葶急急揪住他下摆的衣角,“我想回去给沈家阿爹上柱香,实在不方便的话,我上完香夫君就遣人送我回京,行不行?”
听她这卑微的打商量的语气,陆九霄微不可查地扬了一瞬嘴角,随即正色道:“你上回与我同行,应当知道有多危险,但你若实在想去,也不是不行……”
沈时葶眼睛都亮了,“你说。”
“我上回给你买的匕首还在吧?”
沈时葶点头,“在。”她这两日拾掇松苑,将之前留下的物件都整理齐了。
“我教你几招,你学会了,我就带你去。”
沈时葶想也不想便应下了。
陆九霄走至书桌前,翻箱倒柜后回来,手中不仅握着一把尚未开刃过的匕首,还多了一根麻绳。
沈时葶盯着那绳子瞧:“这是……”
“教你解绳结,万一遇到匪徒,你我也不至太被动,是不是?”
小姑娘望着他一本正经的神色,确实很有道理,确实挑不出错,只是感觉何处怪怪的……
她犹豫半响,“我学会了,夫君就带我一同去?”
陆九霄笑得十分坦荡,“自然,我说话算话。”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