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
站在窗边的青年回过头来,此时还是卯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窗外朱墙黛瓦也混如一色,生不出新叶的寒枝,惨惨的堆在蟹壳青的窗沿下。
“翟临也反了!”
闻言的青年,按在窗沿上的手忍不住更收紧了几分。
“枉他翟家三门忠烈,承浩荡天恩!如今竟与那些乱臣贼子做亲。”朦胧天光,映出了他云肩通袖袍胸口一只仰首的鹤。
“林大人,如今宣武门已破,那些叛军马上就要赶到崇华宫来了!”前来通风报信的,是他的一位忠仆,宫中几日前就听闻了消息,太监宫女逃的逃,躲的躲,一路走来竟是连个侍卫也看不见。
“皇上此时在何处?”
都到了这个乱军高喊‘诛昏君’逼入王城的时刻了,谁会去管那昏君躲在何处?
兵刃相交的声音,隔着一堵宫墙传来,他自知时间不多,也不再问,抬脚便要自己去寻,忠仆斗胆捉住他的袖口,谏言道,“林大人,你为官清廉公正,那些乱军即便抓住你,恐怕也不敢为难你——而那皇帝,宠信外臣,罢黜忠良,已是民心尽失!”
“您听属下一句,及早脱身离去罢!”
他将袖子挣脱出来,回首一眼,明明是文人的模样,却又有刀一样的风骨,“我林明霁虽是一介文人,却也知一日是臣,便一日为君倾尽丹心的道理。我若逃了,与那些乱臣贼子即是共罪!”他语气烈烈如刀,带几分不可摧折之意。
忠仆被他挥开,他背影已是决绝。
林明霁穿过宫闱,自皇上处理公务之地找到卧榻休憩之所,在他寻遍深宫不见皇帝踪迹,心急如焚的时刻,迎面一个太监正撞上了他。
这太监平日和皇帝最为亲近,如今大祸临头,抱着一包金银细软就要逃走。林明霁将他拦下,一番逼问才知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里。他找到御书房,匆匆推门进去,里面一片狼藉,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皇上——”
无人回应。
用来装玉玺的盒子,不知道被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打翻了,落在御书房的门口,林明霁弯腰拾起时,见到桌案下垂着一角清透薄纱,他握住薄纱往外一拽,桌案下便传来小皇帝惊恐至极的声音,“别杀我!别杀我!”
桌案也跟着颤抖起来。
林明霁将桌案掀开,看到穿着宫女的衣服,抱头躲在桌案下的皇帝。
“皇上,是微臣。”
吓的心魂不属的皇帝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俊灵逸的脸,“林爱卿。”他扶住林明霁的手臂,起身站了起来。
他年岁与年少得志的林明霁相当,甚至还要更小一些,长相也随他生母,只精致太过,难免会有几分女气。
“林爱卿,朕……朕……你带朕离开王宫罢。”他本来就不是当作皇帝来培养的,生母地位低贱是其一,他那上头的两个哥哥更是文武兼资,人中龙凤,只游龙飞凤斗到最后两败俱伤,皇位便侥幸落到了他的头上。
年少懵懂,养于深宫女人之手,这样的人如何能做一个好皇帝呢?
外人都骂他是无道昏君,只有常伴他身侧的林明霁知道,他只是个还没来得及长大的贪玩孩童罢了。宠信外臣,罢黜忠良,哪一样罪责少的了身旁那些佞臣,那些女人的挑唆?小皇帝虽容易受人煽动,但本性不坏,林明霁到他身旁悉心教导,他也学会了分一些好坏,知道怎么做才算一个好皇帝。
但天下盯着他的眼睛太多了,林明霁还没有将他扶正过来,乱臣贼子便已经杀进了王城。
“他们要杀了朕。”
看着面前吓坏了的小皇帝,林明霁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皇上,如今宫门已被破,他们已经涌入了王宫。”
“那我是不是要死了?”扶着林明霁的手抓的更紧了一些。
他的确天真,听身旁小太监的话,以为穿上宫女的衣服装作女人,就可以逃过这一场劫难。只他那贴心的小太监,也在大难将至时弃他而去。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护皇上周全。”唯有林明霁这一文臣,此时此刻仍陪伴在他身侧。
……
御书房的大门被外力推开,数十披坚执锐的士兵站在门口。面对这样的场面,站在桌前的林明霁轻轻将手中的奏章合上,放回了桌案上。
“把他抓起来!”看到林明霁所穿的官服,为首的士兵这样吩咐。只不等他们近前捉拿,身后便传来一阵喝令,“住手!”
黑底白面的靴,缎面上绣着凛凛的虎纹。
林明霁抬起头,看着这派开众人走入的男人。男人腰上别着一把刀,右手按在刀柄上,头上绑着一条黑色的额带,额带下的一双狭长眼睛,正与林明霁对视。
“林大人。”他略一抱拳,对林明霁算是十分的有礼了。
只林明霁讥讽似的轻哼了一声,“翟将军,如今你我各为其主,我实在不敢当这一声大人。”
“……”翟临放下抱拳的手,慢慢抬起头来。他知道面前这一文臣在嘲讽他,“林大人,你我都是忠君之辈,只天下要的是明君,而不是昏君——你何必做那愚忠之人。”
林明霁下颌微抬,“何必为自己的不忠不义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