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勤勉了起来,皇后对太子的管束便也放松了许多。趁着近来国子监里少课,想让楼曳影多些年少欢愉的楼西胧,又央他带自己出宫了。只他出宫时说是想让楼曳影陪自己看市井繁华,出了宫门,却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咏玉街的朱雀桥前。
“不是说要去市井么,怎么停在这里?”楼曳影看马车停下,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还在下的大雪,忍不住问道。
“太子哥哥近来读书已经足够勤勉,太傅都夸赞多次了。”因为已经入了冬,楼西胧身体单薄,穿的一身定陵月白织金袍,外穿一件云纹银丝贴里斗篷,楼曳影出宫时,还将他斗篷的细带收紧了一些,防止寒风入体,只这样穿着,绒绒的白狐裘紧贴他的脖颈,拥着他的面颊,与他本就白皙的肤色相衬,更多一中锦衣貂裘的少年感,“可若终日这般晨兢夕厉,岂不是太无趣些了?”楼西胧将车帘掀的更开些,被白雪覆盖的玉带桥上少人行走,与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入碧潭的景色相映,几可入画,“太子哥哥不是喜欢花楹姑娘么,今日正好出来,去见她一面吧。”
楼曳影心里,忽然没有刚出宫时那样的开心了。
他有一段时日没有见花楹了,说一丝一毫的想念都没有,那是假的,只这想念并不能影响他的情绪。楼西胧这样说,他不是不开心,却没有跟楼西胧出宫那样的开心。
他描述不出来这中感觉。
明亮的天光照的楼西胧望着雪景的瞳孔有多了一层晶莹,他看着还稳坐在马车上的楼曳影,催促了一声,“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楼曳影这才下了马车。
看着楼曳影登上玉带桥,往桥的另一边走出,坐在马车上的楼西胧也自马车上跳下来。天寒地冻,饶是他穿的不算单薄,也还是伸手攥了一下领口。
……
雪下的越来越大,楼西胧以为楼曳影还要在花楹那里留些时候,他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实在冷的受不了,便让车夫将马车赶到最近的酒楼里。
酒楼四处避风,又有人声,看着便要暖和不少,只楼西胧不喜欢呆在人堆里,他要了一壶热茶就上到雅间里去了。
他坐在二楼的雅间里,正捧着热茶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景之际,忽然见到一个穿着单薄的女人站在河岸边。此时大雪还在下,杨柳垂下的枝梢,连着叶子都结成了冰。她站在树旁一动不动,若不是她穿的衣服颜色深一些,楼西胧这乍一眼望去,也看不清那里还站了个人。
这么冷,怎么站在那里。
手中的瓷杯被热茶熨的发烫,楼西胧的掌心也因而滚烫起来。他因为楼下喧嚣的人声分去了些注意力,等到再回过头来看那杨柳树下的女人时,只听到扑通一声,刚才站在河边的女人,一头跳进了已经结了一层冰的水中。
楼西胧一下站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也有发现了这个投河的女人,他们围聚过去,看着结冰的水面仍在踌躇。
那投河的女人也没有挣扎,一下便坠到了河底,楼西胧放下茶杯,匆匆赶了出去。两个护卫紧随其后。
“公子,还没给钱呐——”茶楼里的小二阻拦,楼西胧匆匆付了钱,赶过去看那女人投河的地方时,发现那里围聚的人更多了,等他排开人群走进去,见那女人已经被救了起来。只天寒地冻,又有些溺水,女人脸色苍白,一直呛咳不止。救她的人浑身湿透,半跪在地上,雪落在他身上,已经不再化开了。
楼西胧见那浑身湿透的女人蜷在一起,战栗不止,心生怜悯之下解下自己的裘袍递了过去,“先给她盖上吧。”托住女人背脊的人闻言伸手接过。
“多谢公子。”他递过来的手极是漂亮,指骨修长,一看便是读书人的手。只这寒冬腊月,又从水里刚刚救人出来,水迹未干,手背上都已经冻出了青筋。
华美丰盈的裘袍,裹住了蜷缩在雪地上的女人。
“这么冷,你也快去换身衣裳吧。”楼西胧看那救人的男子口鼻中呼出的热气都在变淡,也忍不住替他担忧。
单膝跪在地上,湿透的衣裳紧贴着身体的人终于抬起头来。
也是冷到了极致,他面颊反而有些了红晕,湿透的头发上还夹着些碎冰,垂在眼前。即便这样狼狈,也无损他抬头那一瞬在楼西胧心中造成的震动。
“多谢公子关心,在下……尚且还能支撑。只这位姑娘本就体寒气虚,若是再不送去医馆救治,怕是……”他嘴唇已经冻的有些青紫,黏在面颊上的湿发还在往下滴水。
大雪纷纷。
望着仿若相隔有半世那么久的林明霁,楼西胧嘴唇翕动,到最后仍没有叫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