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不见的皇后,正站在他的面前为他穿戴盔甲。
“太子!三皇子已经杀过来了!”
从皇后手中接过长剑的楼曳影,面容在晃动的烛光中显出了几分为君者的气魄,“父皇在此,历代先皇在此,他来此逼宫,不怕天地同诛么。”
头戴凤冠身着华服的皇后站在他面前,为他轻轻掸去肩上的灰尘,“你为太子,更是名正言顺的新皇,他不过是个犯上作乱的逆贼。”
“杀了他是民心所向,更是你继位大典上稳固朝局的第一步。”皇后抬起眼来,这里的千盏白烛都照不尽她的眼底。
楼曳影看了一眼停在祠堂中间的九龙棺椁,上前轻抚了一下棺沿,而后他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已经是一片肃杀之色。
……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回到府邸的赵息玄站在院子里眺望着坐落在宁静夜色里的王城,谁能预料,在这么一个寻常的夜晚,天下最繁华之地会刀折矢尽血流成河。
他在等天亮后从那里传来的消息,这消息决定了他的去留。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京城戒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马蹄声,还是在这样的夜晚。
赵息玄叫来家丁前去打探,只家丁走后不久,这马蹄声仍旧连绵不绝,赵息玄亲自出府查看,正见到一支军队自城门涌入,直奔皇城。许多京城百姓也被惊醒,纷纷推窗查看。
赵息玄心中马上涌出了一个疑问——这是谁的兵马?
这么多兵马,竟能无视京城戒严,越过王权直达王宫,无论它效忠谁,只要进入王宫,今夜的胜负就已经分出来了。
被赵息玄派去打探的下人回来了,看自家大人站在府邸外,走过来对他耳语道,“大人,是翟将军的人马。”
赵息玄闻言趔趄一步。
三皇子今夜逼宫,已经是大逆不道,即便是夺得王位,以后也少不了一个弑兄弑母的骂名,在这样已经是孤注一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需要翟将军襄助,那翟将军是谁请回的,已经不言而喻。
先皇驾崩,皇后以勤王为名召回了翟将军。
三皇子无论因何缘由起兵,都已经坐实了谋逆之罪。皇后正好借由翟将军之手杀了谋逆的三皇子,而后便可让太子顺利登基,有翟将军坐镇,何愁朝局动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息玄又连连后退了数步,直到撞上了身后的大门。
他不是没有料想到翟将军还朝,只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仿佛先皇刚刚驾崩,一纸飞鸽便传到了边陲。他不是没有料想到太子与三皇子必有一争,只是没想到皇后心狠手辣,杀了高贵妃,逼的三皇子为母拔剑,冲进王宫,坐实了谋逆之罪。
“大人——”下人自然没有赵息玄这样的计量,看不透如今已经倒戈的局势。
赵息玄将搀扶他的几人推开,走到府邸门口,仰首看了一眼高悬匾额上那烫金的‘赵府’二字,他以为这荣华富贵只是起点,却没想到今日就要尽数失去。
常人恐怕难以割舍,赵息玄却不是常人,他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而后大步走进府邸。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与其等太子平定朝纲后来问他的罪责,不如现在便带着他得到的一切远走高飞。
……
深夜被叫醒的尤氏来到了库房中,她在看到库房里的场景时微微一怔。
“大人——”
赵息玄看了她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这是怎么了?”尤氏走到了他的身后。
下人正捧起锦盒木匣,将里面一串一串的珍珠玉石,黄金琉璃倒进面前的箱子中。
“拿着这些离开这里。”赵息玄也没有看他,只递给了她一沓银票和地契。
尤氏一时怔愣,而后她反应了过来,跪倒在地恳求道,“大人对我恩同再造,若是府中出了什么变故,我愿意跟大人一起离开。”
她说的情真意切,然而赵息玄心中却没有多少触动——他的确怜悯尤氏才将她留在府邸,但也仅仅只是怜悯了。他不是林明霁那样的善人。
此时他要离开京城,绝不能带上一个负累。
吩咐左右强行将尤氏送走之后,搬空了库房财宝的赵息玄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趟。他将楼西胧带出宫之后,就安置在自己房中,怕他醒来,在他床边还用金炉点着迷香。
赵息玄走到床榻边,定定看了片刻睡在袅袅香雾中的楼西胧才弯腰将他从床榻上抱起。
今夜应当是太子赢了。
太子与西胧交好,他将西胧还回去,他还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太子或还能看在自己将其送回去的份儿上,免了他帮三皇子逼宫的罪责。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心有芥蒂之后,他再想被太子信任重登朝堂就难于上青天了。
与其这般,不如将他带走。
深陷迷梦的楼西胧靠在他的怀中,赵息玄知道不能让旁人看见,便将他装进了他那口装满金银财宝的箱子。
琳琅玉石,倾国佳人。
谁又能说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