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吹来, 宫中灯烛渐次熄灭。
眼前怀有身孕的皇后跪倒在地,拉着面前人的衣摆乞求,“还请父亲帮女儿这一回。”她眼泪涟涟, 因为孕肚的压迫,只是跪着就已经是脸色苍白。
“我贞家能承袭百年,便是因为深谙独善其身之道,我如今怎能为了帮你, 将整个贞家赌上。”
“若父亲愿意襄助, 我做了皇后之后,必定保贞家百年荣华。若父亲不愿——女儿就只有一死!”
劝说不过, 在女儿的涕泪涟涟中,他还是答应了。
他站在门口, 见彼时韶华青葱的皇后向站在门口的他走来。
“我为你赌上了贞家,你不能负我。”
“我必不负你。”
正因看到了二人情消恩断的以后, 眼前这一幕便如梦魇一般,他悚然自床榻中惊醒过来, 伏在床沿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皇上——皇上——”宫人连忙拥簇过来。
这一口心头血呕出, 他也知自己这一回真的是大限将至了,将名医留下的药丸囫囵吞下, 他对左右道, “传太傅, 翟将军林侍郎觐见。”
“是。”
等身旁的宫人领命离开, 他又召来一人,“将太子与三皇子带过来。”他本想多关他们一段时间,让他们好好反思,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
悬在头顶的花鸟纹银香囊自孔隙中袅袅生出香雾,榻上睡去的楼西胧却忽然惊醒过来, 他掀开床帐,见守夜的宫女伏在床沿上睡去,不忍吵醒她,便只撩起半边床帐,轻声滑下了床榻。
桌上金盏中的蜡烛已经烧了过半了。
楼西胧扶着桌沿站了一会儿,正欲返回床榻时,忽然听得门外一阵喧哗。睡在床沿旁守夜的宫女也惊醒过来,她正下意识的要去看床榻中的四皇子睡的好不好时,宫门忽然打开了。
“皇上召四皇子即刻前往承明殿。四皇子——请吧。”
守夜的宫女这才发现楼西胧不在床上,她看了一眼门口的宫人,连忙端正跪好。
楼西胧虽然诧异父皇为什么深夜召他前去,却也还是跪下领了旨意。
同样被惊醒的玉青临出来时,只见到楼西胧离开翠微宫的背影。
……
承明殿外,禁军林立。
眼前这一幕,不知怎么让楼西胧想起了父皇传位给他的那个夜晚。
“四皇子,皇上已经在里面等你了。”看到楼西胧停下脚步,已经走到门口的宫人回头向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楼西胧这才回过神来,抬脚跨进了承明殿中。
承明殿的煌煌烛火,驱散了一些楼西胧心中的不安——上一世时,父皇病体垂危,这承明殿里只点了两盏灯烛。最倚重的两个儿子死在宣武门,父皇无可奈何才将皇位交给了他。
走进内殿之后,看到两个跪在屏风外的身影,楼西胧心中的不安又少了一些——太子与三皇子如今都还活着。
“儿臣见过父皇。”
听到他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太子与三皇子皆侧首看了他一眼。二人重伤未愈,又在天牢里拘禁了几日,狼狈是不必说。
方才一直落下的帐子,被两个宫婢向左右卷起。
“四皇子请起。”
这熟悉的声音令楼西胧抬起头来,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站在他父皇身边的,的的确确就是林明霁。二人多日不见,再见他风采已经胜过往昔万般。
楼西胧望着他站起身来,林明霁与他目光相对,风清月朗,一如从前。只是须臾间,那目光又移开了。仍旧跪倒在地的三皇子因为伤势过重,身形摇晃了一下,他伸手按在地上,才让自己没有狼狈倒下。
楼西胧看了他一眼,想伸手搀扶,此时此地却又不敢。
被林明霁搀扶坐起的皇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你二人之过,朕本不该赦免。”
太子如今的眉目与从前的沉静相比,却是如死水一般。加上他伤了脸颊,绷带层层包裹,更看不清他的神色了。
“即便不杀了你二人,也该废了你们。”
二人都知此时此刻应该向父皇认罪,方才能免了牢狱之苦。只二人俱是恨意未消,虽然跪在一起,彼此间却不看一眼。
皇上怎会看不出这二人之间的间隙。
“咳咳——咳咳咳——”
“皇上。”
“无事。”用手臂撑着自己更坐起来了一些,皇上看向一直望着跪在地上的太子的楼西胧,“西胧。”
楼西胧被父皇一叫,微怔一下后抬起头来,“父皇?”
“过来。”眼下,他也知这个儿子才是最好的选择了。从前他嫌他优柔寡断,嫌他资质平庸,可当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这面慈心软,不争不抢的四子,反成了最可贵的那一个。
楼西胧从未得父皇这样爱怜的目光,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还是太傅提醒了他一声,他才走到了床榻前。
“父皇。”
枯瘦的手自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