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富察舜华拿出一个保存了许久的匣子。
有多久呢?
久到里面上好的澄心堂纸, 都微微发皱卷边,泛黄了。
“你回府告诉二哥,叫他别猪油蒙了心, 这次划定大清与俄的边界,能多划就多划,他如今是皇帝的舅舅,出了任何岔子, 或是吃里扒外,都有可能叫皇帝与他在后世背负无数骂名, 叫富察家面上蒙羞,事关领土完整, 万不可轻忽。”
“他若是有了别的心思, 我大可以将他换掉, 使臣不缺他一个。”
“这些年,二马吃尽天下草,他也是真的飘然了。”
她抚摸着手上的匣子,秋云点点头, “奴婢这就将话转达给廖凡,叫他出宫说与二老爷听。”
富察舜华挑出几张纸,递给墨竹, “誊抄后, 送去工部办事处,就说这是哀家从一个洋人的手札中翻译出来的水泥制法, 叫工部看着研究。”
她原本就是理工科的学生, 但她知道,时间足以冲淡人的记忆,包括潜意识里的知识。
这些后世的知识, 她就趁着她还记得的时候,都写了下来,细细保存,以期日后可以用上。
没想到,最后真的用到了。
她也敢拿出来了。
她也想为这个时代争一争,为所有的不公正争一争。
或许这一辈子,她只能呆在这一处宫墙中,或许,日后都不会有多少人记得她,但她希望,日后这个地方,会有越来越少的人进入。
力量绵薄又如何?
至少,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
秋云小心地接过来东西,十分宝贝。
她们知道,自己主子一直宝贝这个匣子,也没多过问,接了纸张,便开始研磨,按着誊抄起来。
“水泥?这是何物?”
“据说是能够加固房屋之物,是太后搜集的孤本中抄录而出,也不知是真是假。”
“管他真假,左右有皇上兜底,这东西做起来看着也不难,七八日的事情,就算是要烧制,窑也都是现成的。”
“就是这压碎石灰石成粉末,不大好动,等着,去找几个人来,一道试试。”
工部掌管修桥造路及一些修缮事宜,养心殿的权责都移交给了他们,更别说还有太后的意思在,取用东西更是不在话下。
他们按照比例,一步步配好,等到开始加水调和,已经是第三日下午的事情了。
那些人锤锤肩膀,“哎哟,真是累了,这两天一直忙着这东西,还烧手呢,我这身上,现在都红彤彤的,过两日,就该蜕皮了。”
“等明儿来,就干了,真如这其中所说的那般,坚硬如青石?还可加入石子儿,更坚固?”
“若真是这般,那以后修桥造路,可方便多了。”
第二日,众人兴冲冲地来了院子,负责洒扫的小太监一脸欲哭无泪,“诸位大人,你们这是弄得什么东西,还不是石头,死死地黏在地上了,小的还成,稍微大块儿的,用力都戗不下来,奴才也没办法了。”
这些日子,也把他折腾够呛。
“那石板子如何了?”
一听到戗不下来的硬石头块儿,许多人就想到了那水泥,“哎呀,那上面写着,还得洒水,就和咱们冬日需要在手上涂一些蛇油膏防皲裂一般,那我得去试试。”
“嗬!这才多久啊,外面就成硬石板了?这东西,若真是成了,修路也是好的啊,比咱们年年修官道都强,城中青石板也不必年年换了,省下多大的开支呢?”
有人便笑道:“你说你,工部的倒操心起了户部的活计,快洒水吧,免得干透了。”
“对对对,你说得对。”
四日后,水泥板彻底干透,众人敲敲打打,甚至找来了人,用锤子打杂,下了十分的力气,才砸出裂纹来。
“快把皇上太后请来,这真是好东西啊,造价低,材料寻常可见,上手更是容易,且质地坚固,还可掺进石子,日后工程若是沿用,利国利民,利国利民!”
不多时,富察舜华母子便双双到了工部,皆是喜形于色。
尤其是胤禳,他原本以为皇额涅不过就是心血来潮,来了兴致,想着她老人家好久都没这般热情过,也就随她去了,没想到,竟给了他这样大的惊喜。
“既然这水泥问世,你们接着改进,日后修路,建造堤坝,甚至是房屋,少不得就要靠着这个宝贝了。”
母子二人到了慈宁宫,许久,胤禳才开口道:“额涅,我知道,这东西,您保存了几十年了,可当初汗阿玛在世的时候,您为何不拿出来?只单单一个羊毛,毛衣织法,若有了这个,我们母子的路,不知道要好走多少啊。”
“你高兴糊涂了?康熙四十七年前,太子尚在,我也没什么叫你去拼的想法,那时候拿出这个,是叫你汗阿玛和太子都盯上咱们母子?若是景太子薨逝后拿出来,你风头是出了,少不得要被打压,没准儿比没拿出来的时候还难。”
胤禳一个激灵,做到帝位多年,他原本的警惕之心也散了七七八八,但还知道好赖。
却仍忍不住为康熙辩解:“汗阿玛他不是……”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