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读一会儿,趴伏在案头,也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她做着昏昏沉沉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火,一会儿是阿爹阿娘,一会儿是初到长安那日在状元游街时看到晏倾,一会儿是暴雨那夜握在自己手中的匕首……
梦中惊惧连连,最后她立于悬崖边,看到了卫渺坐在崖边晃着腿。
她在梦中叫:“雨珠!”
卫渺茫茫然然地回头。
云烟缭绕,崖深千里,乱云拂动少女的衣袂和乌发。她的眼中荡着烟雾,身患呆病的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
徐清圆:“雨珠你不要动,我过去找你……”
卫渺空洞着眼神看她,忽而问:“你找到杀我的凶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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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荜拨一下,徐清圆身子一晃,苍白着脸从梦中醒来。
她抚着心口,趴在案上,手指颤抖。
她愧疚自己最近的松懈,她又想到了晏倾,想到下午时破那个泼皮案的晏倾。
徐清圆出神地想着白日发生的事:早上,她在花圃见梁郎君,中午看戏,下午戏台前,晏倾拿出花圃中的袈裟,杜师太证明袈裟是江师太的,晏倾宣布江师太的罪……
不。
徐清圆停顿一下。
这个过程有一个点,弄错了。
她翻来覆去地回忆这段记忆,几乎确定这里面有一环出了问题,晏倾判错了……万千条理由催动着她,让徐清圆在屋舍中徘徊一二,下定决心转身。
不叫醒兰时,她戴上帷帽,悄然出了宅院。
正如《离魂记》中的倩女一般,她在黑暗中奔着一条不知名的路。夜路急行,松林穿雨,她心中有万千的犹豫,可她同时褒奖自己的勇气。
裙裾贴身,帷帽细沙飞扬,徐清圆在林木中穿梭。中途,一个人影一闪,徐清圆躲入月洞门口的角落边。
她迟疑:“梁郎君?”
那人端着花在雨中匆匆而走,好像没听到她的声音,直接离开了。
徐清圆终于找到了大理寺的那些男客居住的宅院,她敲了一道门,声音急促。
灯火亮起来,有脚步声一点点向门口挪来。
雨水淋湿衣襟,躲躲闪闪地藏在廊后灌木旁,徐清圆手心攒汗,心跳得无以复加。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
徐清圆抬头。
风若吃惊:“徐娘子?”
隔着帷帽,徐清圆声音轻弱:“我找晏郎君。”
风若:“……他不在。”
徐清圆低头:“……他为何不找我呢?”
风若觉得怪怪的:“他回来后有些不舒服,休息了一会儿。你这么急着找他啊?”
徐清圆低着头不说话。
这个女郎伶仃秀丽,立在灯烛下,隔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和表情。可不知为何,竟有些可怜。
风若一咬牙,推着她出门:“我带你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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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辉煌的游街盛市,好像丝毫没有因为泼皮闹事、夜间下雨而受影响。
光辉靓丽的观音娘娘坐于华车游街,十八重地狱中却没有了“恶鬼”。因怕再有泼皮闹事,大理寺严管此地,禁制所有人戴面具。
今夜下雨,让来观看观音娘娘赐福的百姓少了很多。
晏倾挑着一条与人尽量避免接触的路边小径,雨水滴答,淋湿他身上所披的黑色氅衣。
灯火的光流动,华车上的观音“冯亦珠”端庄慈善。行人络绎不绝,重重烛火如水般飘来又荡去。
晏倾的袖子忽然被身后一个力量扯住。
那人扯了两下,他才回过神,转身向身后看。
灯烛流动的光再一次投了过来,华光熠熠。
徐清圆仰头,扯着他袖子,帷帽被圈出一环金白色,流光溢彩。
晏倾久久望着她不语。
他突然上前一步,鹤氅张开,一手搂住徐清圆的肩,一手将她罩在了氅衣下。他推她两步,避开烛火,往旁侧小浮屠角落里让开。
徐清圆帷帽上的细纱飞扬,竟被他掀起。
他像个登徒浪子一样钻进来,玉面清容映入她瞠大的眼眸中,郎君的睫毛像雨后的蝴蝶一样振翅飞起。
他轻轻道:“嘘……好俊的娘子。”
身后果然有人说道:“弄错了,没有异常。原来是一个登徒浪子和情人在一起。不是咱们的人。”
“好俊的娘子”传入耳中,徐清圆耳朵轰地一下红了。
呼吸寸息间,他声音那么轻柔风流,徐清圆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在执行公务。
帷帽下,淡香流窜。
晏倾维持着这个登徒子的姿势,眼眸清如墨水,点滴流光。
徐清圆压抑着心跳,低头避开他清澈的眼睛:“下午的时候,你判错了一个细节……”
他目中光轻轻晃了一下。
他隐约笑了一下,也或许没笑……他患着那样的病,怎么可能笑呢?
但是徐清圆分明听到了他温和的声音:“嗯,我知道。案子本来就未破……你是要与我一同去破案吗?也许能找到卫渺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