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惊吓地扑入晏倾怀中时,听到风若倒抽了一口气。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所为,也感觉到晏倾身体的僵硬。她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睛。
她小声:“对不起。”
又碰了他了。
晏倾:“没事。”
晏倾只是伸出手,缓缓地扶住她的肩将她推开。立在大雨中,他清瘦而眸静,睫毛如小扇子,所沾的雨滴向下滴答。
他同时生硬无比地说一声:“别怕。”
徐清圆心脏咚咚,说不出是因他带来的,还是因后方那飘来的鬼魅声音带来的。她有帷帽挡着,自觉站在晏倾身后,心有余悸地拽着晏倾的袖子,向声音传来的后方看去。
风若颇为不满地咳嗽一声,但此时也顾不上教育徐清圆。
晏倾三人,看到杜师太在寒夜中穿着一身白色麻衣,她从越来越大的雨雾中提着灯走来。灯笼如鬼火般照着一方小世界,她这么走来,面色惨白,衣袍雪白,真像是飘来的鬼。
但毕竟不是鬼。
杜师太身后漂浮着的重重鬼火,原来是跟着她的女尼们手里的灯笼。
徐清圆不怕了。
她安静娴雅地藏于晏倾身后,不多嘴说话。
杜师太走到了近前,冷冷看着晏倾几人。她冰雪一样的目光带着嘲弄:“晏少卿真厉害。下午时将我师姐关押起来,晚上来荒山野岭挖坟。”
她目光望住墓上的“叶诗”二字,眼神有一瞬很复杂:“一个孤女的坟。”
晏倾平声静气:“江师太被关押,因你佐证配合;本官夜间挖坟,因怀疑积善寺残杀孤女。杜师太将袈裟推到江师太身上,便以为无人能发现你的恶行了吗?”
杜师太平静以至冷漠:“贫尼的恶行?敢问晏少卿,可有证据?大理寺若无证据,冤枉僧尼,贫尼可以状告少卿。”
她道:“郎君如此年轻,却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这升官速度,不太正常吧?是否背后有高官保着郎君?贫尼虽是世外之人,却也知道满朝堂派系杂多,如郎君你这般出色的年轻人,定有许多高官盯着你。
“郎君如同崖边行路,行差踏错一步,都是身坠深渊的惨败结局。”
徐清圆揪着晏倾袖子的手用力,她呼吸微乱,却努力掩藏着。
而晏倾始终平和冷静:“幸不辱命,本官从尚书祠部拿到师太的度牒。师太是龙成元年出家的,今年也不过堪堪二十三芳龄。”
杜师太面无表情,雨水打在她湿冷的面上。
天上雷电轰一声,晏倾的下一句话说出:“叶娘子天历二十二年失踪,杜师太龙成元年踏入积善寺。此处是乱葬岗,叶娘子的墓碑不知是何时立的。本官不妨一猜,杜师太来积善寺出家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叶娘子的墓。”
女尼们哗然,窃窃私语声不断。
杜师太:“为何这么说?”
她语气不如先前那么稳了。
徐清圆悄悄掀起帷帽一角,看到杜师太眼神的慌乱,提着灯笼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徐清圆幽黑的眼睛端详着这位师太。
徐清圆想到了卫渺遇害那一夜,那个斗篷人蹑手蹑脚地从后冲过去。卫渺没有躲。
卫渺虽然傻,但亦有五岁孩童的智力。她在敌人一开始靠近时,根本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她杀害。
卫渺没有发出叫喊声,没有哭闹,为什么没有?
人世荒谬,万事却都有理由。
徐清圆肩膀静静颤抖,她喃喃道:“你原来是……”
雷电雨帘中,晏倾的声音与她细弱的声音混于一处:“是梁园的人。”
晏倾一贯冷静,在此寒夜的幽若声音,却将他们带回那一晚:“三月廿五,来做法事的女尼们下午时便被梁郎君送走。但是有一个人没有走。梁丘认识这个人,他没有阻止这个人留下。
“那晚下了暴雨,车马痕迹被藏住。
“夜宴之后,卫渺坐于湖边戏水……”
夜宴之后,卫渺坐于湖边戏水,悠悠然地去钓鱼。她不懂人少人多,不懂人情冷暖。
她听到离去给她拿伞的侍女喜滋滋地说:“梁老夫人在晚宴上说啦,让梁郎君娶娘子你。娘子你命真好。”
卫渺安静地坐在湖边,听到脚步声,回头时,看到熟悉的人。
她露出笑容,眼睛干净清黑。
过来的人,举起了手中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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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一道雷劈下,劈中乱葬岗一歪脖柏树。树木被劈焦,火势猛窜,又被雨水浇灭。
寒气从徐清圆脚底向上窜。
徐清圆盯着杜师太,而杜师太看着他们:“猜测不能成为实证。”
晏倾看她平静的神色半晌,说:“让卫渺的尸体告诉我们答案。风若,挖坟。”
杜师太向前一拦,枯瘦的手抓住风若的铁锹。寒风劲雨,她和风若争夺之间,手里的灯笼咕咚咚滚下了山坡。
她终被风若推开,可她抬起头,眼神里的疯意如野草蔓生,熊熊烈烈。
她声音沙哑,跪在晏倾面前:“晏少卿,你担得起挖坟开棺的风险吗?如果墓里埋着的人不是卫渺,而是叶诗,你就是亵渎尸体,让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