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草茸茸,夏日热气蒸腾。
宰相府中后园通轩处,年少女郎领着侍女娉娉袅袅走出。衣白罗,系绿裙,颜色姣好,未语先笑。
林雨若这位宰相府中的女郎甫一登场,便如同驱走烈日炎炎般,带了清凉风徐徐。
林雨若打量了韦浮一眼,似有羞意。她向韦浮见礼,又对着林承娇俏而笑:“爹,我听说你在后园议事,想着必然酷热,就带了甘瓜和冰来找你们。爹,你们要不要停下议事,先清清心呢?”
韦浮注意到,林雨若说话时,宰相那肃然无比的面容都带了几分慈爱,眼里有了笑意。
林承却仍板着脸:“若若,不要没有礼貌。这是我新收的弟子,你叫声‘师兄’吧。江河,这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
韦浮躬身行礼,林雨若红着脸避让,还了礼数,娇娇唤一声“师兄”。
林雨若乌黑的眼珠子好奇地偷觑韦浮:爹爹位高权重,庶务繁忙,近年早就不收弟子了。这位韦家儿郎,她早已听爹说了很多次。如今初见,只见郎君长身玉立,青衫落拓,眉目温秀。
这样温润如玉的风貌,不愧是还没进长安,就被誉为“双璧”之一了。
只是可惜“双璧”中的另一位晏郎君,从不参与长安儿女们私下的宴饮聚会,整日不是在查案子、就是在即将查案中。何况那位晏郎君与自己爹似乎没什么交情,林雨若便不怎么能见到那位晏郎君了。
林雨若心中想这些时,韦浮一边垂着眼、唇角噙笑,跟随宰相一同前往凉亭吃瓜避暑,一边也觑了这位女郎好几眼。
他在心中算了算这位女郎的年龄,唇角笑意便更深了几分。
人人家中有糊涂账,宰相家中的风流债更是复杂有趣。
韦浮听闻,早年的时候,林承只是大家族中一个不出名的庶子,娶妻生子,不为人在意。后来林承遇到了当今陛下,年轻时候的暮烈,二人志同道合,一见如故。
林承这位妙人,前妻死后,马不停蹄地与当年的世家郎君暮烈订了婚约。二人约定,暮烈娶林承的妹妹,林承娶暮烈的妹妹。两人结成亲家,之后建国开国,情谊皆非他人能比。
如今皇后早已仙逝了,嫁于林宰相的皇帝之妹,长陵公主还依然活得好好的。长陵公主为林承生下了这位漂亮的小女郎林雨若后,伤了身子,再不能生产。
多年后,眼看膝下无儿,林承寻回了早年走失的长子林斯年。
林斯年是怎么想的,宰相好像从来没关注过。
林雨若哪里知道这位面容噙笑、文雅无双的佳郎君在心里腹诽他们家,她笑盈盈地让阿爹和韦浮坐下,给两位端冰续果。井井有条,不愧是大家出身。
林雨若左右张望:“咦,兄长怎么不在呢?爹,你们商议政务不找兄长吗?”
提起林斯年,林承面色就不太好。
只因林斯年回来长安半年,没有做一件让他称道的事,反而到处败坏宰相的名声。
林承冷冷道:“他懂什么政务?之前在梁园事里,他吓破了胆,回来后就生病了。我正好把他关起来,让他好好反思,谁都别理他!”
林雨若一惊,蹙眉不赞同:“兄长这次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也要关他?阿爹,你对兄长太凶了。”
林承不搭理。
林雨若突发奇想:“我给兄长送冰去吧,顺便告诉兄长,阿爹对他的禁闭已经解除了。”
林承:“没有解除!”
林雨若小小扮个鬼脸,俏皮可爱:“不管,就是解除了。我就要这么告诉兄长去。”
她说着便转身,招呼侍女一同离开。临去前,她回头,轻轻望了韦浮一眼。
正逢韦浮盯着她,四目一对,林雨若一惊,匆忙而逃。
她听到午后热风中,韦浮和自己爹说话时那种不紧不慢的调子:“老师,晏倾行事,既然我们不知道他会走到哪一步,不如静观其变。他去查徐大儒失踪之事,若真让他找到徐大儒,大儒归顺我朝,也是一件善事。”
林承叹气:“我虽然从未与徐固见过面,但也听说过他学识渊博。他若能放下旧朝新朝的成见,来为我大魏做事,我又何必多事。对了,你可有见过徐固那个女儿?她是什么人……”
林雨若去找自己兄长的时候,林斯年早已离开后园,回到了自己屋舍中。
林承对他的禁闭令对他毫无影响,他只是意兴阑珊,懒得理会他人,只好回来自己地盘。他在自己地盘中盘腿坐于长榻,后腰靠着粉墙,手中拿着一匕首,低头认真地雕刻一个玉石小像。
手中的玉石像玉带飞扬,锦罗生皱。却不是那类风流风情像,而是端庄慈善人。
而林斯年正在雕刻玉石像的脸:大幅长巾拢肩,女子眼眸半阖,眉眼清润婉约,唇角带一丝笑……
一个似笑非笑的阴冷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这是雕的玉石观音像?”
林斯年手中匕首一抖,差点将玉石划坏。他掩不住自己眼中的戾气,向自己屋舍中那个坐着一人的角落看去。
穿着斗篷的高大男人眉目深邃,坐姿大马金刀,随意又有力道。他手指上戴着好几颗珠玉翡翠戒指,晃一晃手指,满目熠熠。他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