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听,说书先生一见旧褂子在寒风中猎猎发抖,他仍说得认真。
徐清圆轻轻一叹,想世间百姓活得都十分不易。她低头取荷包,拿几枚铜板要丢给那说书先生,冷不丁心里一咯噔,扭头和晏倾开玩笑:“甘州这地方能有什么好故事,这先生不会又要讲圣母观音如何如何慈悲,圣母观音和那西域维摩诘如何辩经吧?
“这样的故事听得太多,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晏倾没回答她,清黑的眸子落在那说书先生身上。在晏倾专注地看着时,徐清圆听到了从说书先生口中迸出的“太子羡”三个字。
徐清圆慢慢站直,依偎在晏倾身边。她仍觉得冷,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他低头看她一眼,对她笑一笑,温柔地握紧袖下的女子柔荑。
说书先生讲的这个故事,在其他地方常常听到,在甘州这样的地方,晏倾和徐清圆倒是第一次碰到。
他说的是太子羡当年前来甘州,带领将士和百姓与南蛮开战,最终身葬甘州、战乱平息那段故事。
这是一段英雄传奇的故事。
只是甘州百姓不太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因为战祸发生在甘州,时间不过过去了六七年,谁家中没有几个死在战乱中的人?
甘州百姓不喜欢歌颂太子羡,他们更喜欢歌颂在战乱中救苦救难的圣母观音,以及帮助百姓接济百姓的观音堂。
太子羡确实闷死棺椁,可他是太子,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平息战火,恰恰说明了南蛮本来针对的就是他——只要太子羡死,南蛮就退兵。
南蛮诚实地退了兵,家中死过人的甘州百姓,便少不得会想:如果太子羡死得更早一些,战争是不是就不会爆发,自己的亲人是不是就不会枉死?
这三百六十州,这整片大魏国土,大部分州郡都歌颂太子羡的牺牲,只有甘州人民沉默。
所以,这位说书先生说得这样卖力,却没收到几枚铜板,多么正常。
“叮咣——”
徐清圆出神间,听到清脆声音,她见晏倾伸手,素白的手递出几枚铜板,扔进了说书先生的碗中。
因为几乎没有人给钱,大部分人一听说书先生讲的是谁都掉头就走,所以铜板落入破碗的声音,不光让徐清圆回神,还让说书先生也停了下来,惊愕看来。
晏倾温和:“先生故事讲得这么好,为什么要选一个没人听的故事呢?不如讲讲圣母观音救世的事,更能得人心。”
说书先生愣了半天,才摆出一副傲气,回答道:“人人都讲的故事,我再说,有什么新奇?我就是要讲太子羡的故事……连陛下都没有禁止民间传颂太子羡,你们不会要多管闲事吧?”
晏倾睫毛微低,眼中笑了一笑:“他也配叫英雄?”
说书先生:“以身赴死怎么就不是英雄?以自己的命换所有人的命怎么就不是英雄?甘州这里天天歌颂圣母观音……呃我当然不是说圣母观音不好,圣母观音也很了不起,可是最开始,明明是太子羡给大家换的生存机会啊!
“要不是太子羡很了不起,南蛮为什么非要他死?就是怕他长大,怕他让南国变得很厉害,没办法实现南蛮西域王者的野心……我就觉得太子羡是英雄!”
晏倾看他半晌而不语。
这说书先生脾气上来,冷笑着挥这对夫妻离开:“你以为我是沽名钓誉之辈?随便你们怎么想,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像你这样的文弱书生,必然不理解太子羡,你还是快快走开,不要影响我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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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和晏倾离开那说书先生有一段距离了,徐清圆回头,看到那穿着破旧衫子的先生仍在对着没几个人的路口讲他那故事。可惜他声嘶力竭,旁人也扭头就走。
但是……
徐清圆想,为他人点灯、孤身走入黑暗的人,是不是也有人会带着那光回来,照亮他的黑暗呢?
晏倾开口:“妹妹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徐清圆喃喃:“在想太子羡。”
零星烛火摇落,视线中已经能看到客栈的轮廓。晏倾静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要想太子羡呢?”
他语气何其平静。
他是多么的不在意,多么的冷静,多么的强忍,才将所有情绪压下去?而正因为他一贯的冷漠态度,才让徐清圆一直没有认出他是谁。
徐清圆扣着他手臂的手微紧。
她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再问。
到客栈前,即将进门时,徐清圆拉住了他。他转过身面对她,以为她有什么要求,但是她仰脸,只是和他回到了先前的话题:“清雨哥哥,对不起。”
晏倾:“嗯?”
她望进他静黑如渊的眼底:“也许太子羡是个好人,但我之前……是我一定要他当恶人的。”
晏倾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了。
他目光躲闪开,说:“不必说了。”
徐清圆拉住他手腕,水波潋滟的眼睛仍盯着他,她坚持:“我知道我爹是为了救他,才推我入火海。我知道我爹带我去甘州,都是想救他。我娘之前在战场生死不知,我爹战后只能带着我隐居,大魏新朝初建后皇帝陛下一直想要我爹出山,可我爹拒绝。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