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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极大的以整个玉延山为底的雕像,只刻完了一半。从他们的方向看,他们像走在这位圣母观音的腰间飘带上,而观音一手抬起,指着一个方向……尽头没有来得及雕刻。
闭着目的圣母观音蒙着雪,覆着光,在灼灼红日下,远比他们平时看到的更加壮美。
徐清圆当即转身面朝观音堂堂主,盯着这位堂主:“你当真愿意帮我们劝百姓离开?”
堂主目光定定看着漫山遍野的人群,又不知神游到了哪里。
徐清圆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清,点点头。
他用旁人看不懂的眼神仰望这尊刻了一半的圣母观音像,指指上方一斜斜弯上去的狭隘山道,那里是圣母观音的手掌。
堂主:“我去那里。这座观音像,越往上越尊贵,百姓们不敢上前。我去那里,才能被他们看到,才能开口说服他们。”
徐清圆并不完全信他,她仰头观察那个方向半晌,心知以自己的体力爬不上去。她犹豫一下,轻声请两名卫士跟着堂主,陪堂主一道登去那个方向。
若有不妥……两名卫士可随时阻止堂主。
堂主并不在意徐清圆的小心思。
他好像真的准备劝返百姓。
徐清圆在人群中,想了半晌,拿一方帕子捂住了口鼻。她不知那“浮生梦”何时会到来,但想来非封闭空间,那毒不至于发散太快,为以防万一,她先做好准备。
她学着百姓的模样,一同祭拜,眼睛则悄悄向上看,见两名卫士陪着堂主爬上了圣母观音的手掌心。
徐清圆手心捏汗,紧张万分。
那堂主爬到手掌上,在两位卫士的虎视眈眈下,咳嗽了两声,他高声向下方开口:“圣母观音的信徒们,请大家听我说——”
不明所以的百姓们抬头。
观音堂的几位领事混在人群中,惊愕地认了出来:“堂主!”
观音堂的人激动得脸泛红晕:“堂主必然是要替圣母观音娘娘传达神谕,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激动兴奋的百姓们深信不疑,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匍匐在地,磕得满头是血,他们仰望着堂主……
堂主闭一下眼,似不忍心看他们。
他下一刻睁眼,声如钟厚:“圣母观音是假的,这世上根本没有圣母观音,这是观音堂欺世盗名的工具,你我都是傀儡!你们散了吧,圣母观音根本不值得你们拜——”
人群死一样地静。
然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哗然与愤慨。
人群中的徐清圆差点被激动的百姓们撞上,她惶然靠着山壁,手指抓紧青苔,生怕自己被人挤下山崖,落个尸骨无存的摔死下场。
观音堂堂主不愧是堂主,面对百姓们的抗拒,他不为所动,仍高声:
“一切都是骗局,这世上没有神,没有佛!我根本不是圣母观音在人间的使徒,我是杀人凶手,这些年,我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他脸上肌肉抖动。
他离圣母观音的身形最近。
从下方仰望时,他整个人被沐浴在日光金光下,看着神圣万分。徐清圆仰头,忽然看到了一丝红色从堂主身后一闪而过。她眼睛被日光照得疼,眨一眨眼再看时,那点儿红色又看不见了。
堂主:“我要把信奉圣母观音的人一个个杀光,因为越信奉她,越说明你们吃过人肉,从她身上得到过好处。你们本就不该活,你们早该死了……”
他说着说着,神色癫狂,目露痛楚疯意。
下方百姓们:“胡说!”
“他不是堂主,他是骗子,把他赶下去!”
观音堂的领事们也不能接受:“我们的堂主不是这样的,你不是堂主。”
“圣母观音是真的,杀人凶手已经被官府抓走了,我们堂主不是凶手!”
人群激愤,容易生事。几个气愤不过的后生爬上去,想爬到圣母观音的手掌心,将那个喋喋不休的骗子轰走,不得在圣母观音面前大放厥词。
徐清圆派去的两个卫士不得不想法子驱逐这些后生,不让他们碰到堂主。
堂主在后苦口婆心地劝:“你们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他的神色越来越迷离,语调越来越低。
百姓们愤怒辱骂间,有一人忽然伸指高呼:“圣母观音显灵了,圣母观音显灵了……”
人潮中的徐清圆一愣,被他们推着,抬头看到了圣母观音的显灵:圣母观音身上,向外浮现丝丝缕缕的血迹,这是山石向外裂出的不知名血迹,看起来更像是从圣母观音肌肤中渗出来的一样。
那血丝越来越多……
徐清圆心头骇然:浮生梦!
浮生梦不就藏在朱砂血红中吗,是叶诗看情况不对,提前动手了吗?
徐清圆抬高声音:“诸位,捂住口鼻——”
她细弱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流中,甚至要靠着身边卫士们的保护,她才能站直。
百姓中有人高呼:“他果然是骗子,圣母观音要惩罚他,他应该死——”
徐清圆扭头,从那后生脸上,看到无知无畏的单纯恶意。这人浑身散发着怒火,大约第一次享受到一呼百应的成就感,周围百姓越簇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