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朔拿了糖炒栗子和菜谱离开火头营,他看了一眼天色,索性没再回王府,而是直接往自己军中大帐去了。
姜家嫡女到底死没死,火头营人怎把他认成了池青,这些他都需要知道答案。
一回到自己军帐,就瞧见池青捧着肚子瘫在椅子上,两只脚没规没矩搭在一旁矮几,脑袋往后仰着。
他穿着一袭竹青色外衫,里面是一件月牙白袍子,摆出这姿势活像一只翻了肚皮青蛙。
“主子。”邢尧躬身见礼,他晚一步回军营,没找着封朔,便在大帐中等候。
池青一听邢尧叫主子,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从椅子上翻下来。
一抬头就见封朔面沉如水盯着他。
池青讪笑两声爬起来,见封朔手中还拿着一包糖炒栗子,捂着吃撑了到现在还绞痛胃,连连摆手:“你怎还给我带宵夜,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封朔食量比旁人大,火头营做给他这个大将军菜式也足,他傍晚溜达过来找封朔,听说封朔一早回王府去了,这才代封朔解决了晚餐。
怎料一时贪嘴,把自己吃撑了。
封朔回到自己处理公文案前,把糖炒栗子放下,“谁说是给你?”
池青没来得及表示自己受伤,就听封朔问道:“你知晓火头营私灶一事?”
池青顿时生出几分心虚,但封朔都直接问他了,肯定已经知道此事,便怂怂点了下头,又拿眼偷偷打量封朔。
但封朔面色如常,叫他根本看不出什么。
池青反倒更慌了,绞尽脑汁道:“我也是今早才得知,这不还没来得及去亲自查看,这才没上报给你嘛。”
封朔铺开一份公文,边看边问:“现在打探得如何了?军中为何有私灶?”
池青也不是吃白饭,早上从几个小兵那里得知私灶一事后,早把前因后果查得清清楚楚。
一听封朔问起,他便道:“还不是樊威那个瘪犊子玩意儿,军饷他贪,军粮还贪,搞得底层将士顿顿只能喝粗米粥。火头营搞了个私灶,利钱他也占八成。”
封朔越听,神色越冷,等池青说完了他才问:“这两日辽南军和西州军都是吃粗米?”
池青点头:“早晚都是一碗粥,只有中午才是饭。”
封朔捏紧了手中狼毫,面上似有薄怒:“怎没听人上报此事?”
池青小声咕隆:“你自己带出来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他们啃树皮估计都没人有怨言。”
封朔狠狠剜了池青一眼,池青立马识相闭嘴。
封朔这才捏了捏眉心,吩咐一旁邢尧:“把粮草督运给我叫过来!”
粮草督运很快被叫到大帐。
责问了粮草督运,才知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跟西州大营这边火头营对接。
这两日顿顿吃粗米,不止辽南军底层将士,就连一些将领,都以为是封朔迁至西州这贫瘠之地,粮草上周运困难,故而自作聪明想着不要添乱,暂且没用粮草之事去烦封朔,军营上下都拿出一股要跟他们王爷同生死共患难豪情来,一口吃又算了什么。
听完粮草督运解释封朔,脸色黑如锅底。
池青在一旁憋笑憋得辛苦,又不敢在人前失仪,只得背过身去,肩膀可疑地耸动。
毫不知情粮草督运还以为他是被感动哭了,顿觉他们军中果然是上下一心,胸腔里豪情又翻腾了万丈不止。
对着封朔道:“我等愿为王爷肝脑涂地,口腹之欲算不得什么!”
他是跟随封朔从达州迁过来旧部,因此还是习惯叫封朔王爷。
封朔脸上锅底黑又重了一层,他道:“即刻跟西州大营火头营对接,从明日起让三军上下都能吃上好菜好饭。”
粮草督运被如此体贴他们王爷感动了一把,嘴唇翕动,似乎要说出更多豪情万丈话来。
池青赶紧替封朔道:“行了,快下去交接粮草事吧。”
等粮草督运走出大帐,池青才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手底下兵竟然觉得你穷得供不起他们了……你要是真穷一点,可能小皇帝还没这么忌惮你,但你就算没了达州,封地上还有禹州、衡州两大富得流油州府,你这都叫穷了,天底下还有富人吗?”
封朔扔了他一本折子,正中池青脑门,池青才慢慢收敛了笑声。
他捡起折子递给邢尧,邢尧放回了封朔案旁。
封朔突然道:“之前给姜家嫡女敛尸是何人去做?”
邢尧不知主子怎突然问起这个来了,答道:“是虎步营将士。”
虎步营将士虽是步兵,但都是封朔一手带起来,不可能背叛他才对。
封朔冷凝了眸色:“你亲自去查,务必要弄清楚,当日被敛棺下葬,究竟是不是姜家嫡女。”
邢尧从封朔话里听出了点不同寻常来,连忙躬身退下:“属下这就去!”
邢尧退出大帐后,池青才问:“听你话中意思,姜家嫡女没死?”
封朔凤眸幽深,眼神晦暗不明:“你去胡杨林那边一趟,把营妓名册找来。”
不等池青答话,他又拧了拧眉峰,直接取了挂在墙上披风就往外走:“罢了,本王自己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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