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在另一侧的宣室殿内,却是灯火通明,人心惶然。
陛下就立在窗棂跟前,背影颀长清雅,没人能看清他的神色。而周遭侍奉的宫人们,却只觉得,隐隐生出几分压迫感来。
不知过了多久,傅青才在身后道:“陛下,关于顾姑娘药引的事情,已有了些端倪。”
容淮喉结微动,冷淡“嗯”了一声。
他接过那老太医整理的册子,目光垂落上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波澜,眸子隐隐动了几分。
果真如他所料,擅自往药引里头添加药引,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得病弱,都有顾澜若本人的主意。而通过太后的那双手,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故而她们这么做,为的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接着顾澜若体弱,将她从他的身边疏远开。
见陛下的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傅青的一颗心都是悬着的。
“陛下,您看您是……”
他思忖半刻,只得小心翼翼的,拣好听的来说:“想来顾姑娘也是无心之失,她虽隐瞒了陛下病情,却也未想伤害到陛下啊……”
“这是第二次了。”
过了好一会儿,傅青聆神听着,才听见陛下这样轻轻道了句。
陛下的脸上冷清得分不清情绪,唇角轻抿着,深色的瞳孔中有些阴郁。
“……陛下,您说的是?”傅青小心翼翼的,躬着身,又问了句。
容淮揉碎了掌心的纸张,淡淡的道:“这是顾澜若第二次在朕跟前撒谎,上一次她这般,还是她跟容清的事。”
听到这样的话,傅青的一颗心又再度悬了起来。
这些年他跟在陛下跟前,心里自然是很清楚,陛下与顾家姑娘之间最大的龃龉,便是当年在陛下蒙冤最落魄的时候,容清殿下诱拐顾家姑娘的事。
如今陛下旧事重提,可知心里头是有多生气了。
陛下的话语虽平静,落到他们这些下人的耳朵里,就像是狂风骤雨一般,暗波汹涌。
傅青眼皮微跳,斟酌着,淡淡道:“不知陛下现下是作何打算?”
他话音未落时,却已见着他们家陛下走远,疾步消失在了宫城的城墙之下。
傅青心下一紧,赶忙招呼着底下的奴才,随即便跟了上去。
……
常华殿里头暖意融融的,顾澜若洗浴完了,正准备出来穿上里衣,从净室出来。
自从入了病后,她便长久的卧在榻上,都没能下来活络一下筋骨。而那些伺候的宫人们,表面上虽是恭恭谨谨的伺候,实则却没有一时不是盯着她的。
现下,她只裹了一层单薄的毯子,见宫人也是这般尽责紧紧盯着自己,弄得她脸上微微一热,下意识转到了人少的那边去了。
这个时候,外头却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还有身边人低唤的声音。
“参见陛下,陛下……”
进而,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最终停到了净室的跟前。
顾澜若一怔,拧了拧眉,下意识扣紧了拢毛巾的手指。
她怔怔望着那边,有些不敢出声。
难道……是陛下这个时候过来了?
正在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时,随即,净室的隔扇却被人推开了。
顾澜若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推门的是许嬷嬷,而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便是容淮。许嬷嬷暗暗看向自家姑娘的神情,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其中还有几分担忧。
而容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辨不出喜怒。望过来的时候,看她的目光却与往日不同,似乎……侵略性更强了些,想将她当场拆骨入腹一般。
顾澜若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觉得脸颊一丝发烫。
她生生扯开了眼,嘴唇微微开阖道:“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容淮冷沉的道:“朕想问你一件事。”
顾澜若心底微动,面上有些发烫,小心的问道:“那……我们出去说,可以吗?”
容淮紧紧盯着她,俊眉微挑,似乎一点都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似笑非笑:“若朕在这儿,外人还不敢直视君颜。若非如此,难道若若是想这样自己走出去么,嗯?”
男人的气息靠得太近,还带着衣袍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叫顾澜若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来得及打探外边的情况。
而听着陛下说的话,下意识的,她脑子里轰然一声,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不自己走出去,难道……容淮还想抱着她出去么?
少女的心里猛地一跳,本能的生出些胆怯,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她现在到底没有穿衣裳,更不必说,现下整个身子还是……湿漉漉的,丝毫没有擦净。
可她身后便是墙,哪儿也不能再退了。少女纤细雪白的十指掐紧身上的毛毯,只睁着一双雾气迷离的眼睛,带着些迷蒙的望向了容淮。
“你……能不能先出去。”
陛下的眸色却只是淡了些,也不强迫她,更没有退出的意思。就这样慢条斯理的,等着她最终的答案。
顾澜若深深的咬住了唇,现在根本无法思考,整个人都怔怔的立在原地。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