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夏安然让家中的侍人端过去了一盏红豆汤,倒不是他不愿意与那人接触, 实在是此人突然出现在隔壁,不知对方底细之前, 他也不好与他多做联络, 免得徒增麻烦。
谁知道这年轻人手上端着红豆汤还在墙头, 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夏安然被他吓了一跳。
就见这人盯着张青紫肿-胀的脸, 边抽噎边说,“多谢你,我已经好些天没有吃到甜的了,你果然同我姐夫说的一样, 是一个好人。”
夏安然眼睫微眨,敏感得抓到了此人话语中的重点。
他很快意识到此人竟是认识自己, 或者就是从“姐夫”那边听说过自己, 他只来过汴京城两次, 一次算是观光客,但并不曾同人深交。
第二次来就被人带进了皇城,出了皇城就在这儿住下,也不过今日才出门逛了一圈……自然也不可能认得人。
姐夫、五颜六色的猪头脸、出身富贵的模样、住在这好地段的地方却没有甜食吃……一连串线索,让他情不自禁挑高了眉毛,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自他到达这个世界后发生的变数。“你可是庞郎君?”
“是我, ”脸肿的看不出原貌的少年人点了点头。
此时他为了食用红豆汤早就下了墙头, 正在下头呼噜呼噜吃得毫无形象。
两个人便隔着墙说话,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脸,这说法方式也是有足够清晰的。
夏安然对此倒是适应良好,就当是打电话,只是冷了些,随着庞昱边唏哩呼噜吃红豆汤便说话的声音,夏然总算将他的经历撸顺了。
先前,仁宗皇帝派自己的小舅子去陈州赈灾,谁知小舅子被人下了套,遇到了一个号称是得到高人,他又被那道人骗进。
那道人对他花言巧语,竟说服了他将赈灾的银两拿了一部分出来建了一座道观,对此庞昱有一肚子的委屈。
原来那道人对他说,赈灾只能救此一刻,而陈州遇灾的本因是因为气候不佳,导致粮食绝产,所以若是建了道观请了某某天尊来供奉,天尊降下福祉,明年陈州的粮食就会丰产。
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治本之法。
涉世未深的小侯爷听听觉得很有道理,又觉得那道士一开始要的钱也不多,也不像是骗子,便拨了一小部分给他。
他心里头想,拨出的这一部分若是有效的话,就记上去,若是无效的话,便当作他赞助的就是,到时候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挪出来填补也没多大问题。
谁知道随着后来那道士一次一次得展现神通,便将他忽悠了进去,到了最后那道士同他说可以做法增强今上的皇运,只是要以粮食祭祀上天。
庞昱作为一个纨绔子弟,却有多少能从父亲和姐姐这边得到些消息,知道他皇帝姐夫最苦恼的事情便是无法亲政。
一方面他是真的觉得皇帝姐夫对他好,便也想着如今自己找到这高人,也能给皇帝姐夫帮点忙,另一方面他自己也知道赵祯掌握实权的话带给他的好处定然比如今更大。
如今赵祯想要将小舅子塞去得一个肥差都有一朝堂的人反对,如果等官家亲政了就不会这样了吧——天真的小侯爷这样想。
于是他就相信了这个道士的话,将救灾用的粮食挪用部分给了这道士。
因为皇帝是为了让自己的小舅子去镀金,给的银两和救灾物资都十分充沛,故而最初并没有人发现他动用了赈灾银两,毕竟灾后重建的银两支出要排在供给粮食之后,且主要以赈粮为主。
唯有让灾民吃饱了,他们才能定下心来重新建设,故而直到他动用了粮食,此番举动才被人注意到。
本来陈州就有商人非法囤积粮食的情况,因为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庞太师当时还特地让他带了粮食过去,就是为了用赈灾粮稳定住粮价,说来这到最后评等时候也能算是功绩。
谁知小侯爷这一举就将自己带到赈灾粮给出去了大半。
而那些狡猾的商家一旦得到了他手中粮食并没有想象中多的消息后,便宛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纷纷围拢而来,原先软弱的态度亦是立刻转为强硬,之前谈好的粮价也全数推翻,说不愿意降价就不愿意降价。
小侯爷也无奈,因为之前并未来得及签契书,如今只能用高价去购买粮食,谁知那价格涨到了他无法接受的程度,又受了挑唆,便派兵去抢粮,谁知道他的亲卫就打死了人?
他的人解释说那人是刻意往他们刀口上撞,方才毙命,可当时诸人均都信誓旦旦说没有这回事,分明是庞昱的人仗势欺人,而庞昱最为失算的便是他派去的人均为太师府所雇佣,未带官兵。他当时怎么想的自己也给忘了,就是宛如中邪一样想着要自己将事情解决,故而才想着动用了武力,又想着事急从权,先将粮食拿到手再说,方才行此下策。
没有第三方的官兵,自然也没了见证,而陈州一方却是众口一词,齐齐言曰:赈灾的庞大人杀人啦。
出了命案之后的,小侯爷也更加慌张,只是他也不敢写信对自己的老爹和皇帝姐夫说,只想着自己先将事情隐瞒下来,等事情解决了之后再告诉他们,否则太丢脸了。
可怜他老爹和姐夫想得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