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初秋之时,秋老虎横行,日子依旧难熬。只不过夜间比起盛夏有所不同,多了一丝凉意。
等到七月七这一日,日头高挂,还不到午间,地上就仿佛是泼了一勺热油一样。
不同于往日,这一日却没有人抱怨这样烈的日头,反而一个个高高兴兴的——此时已经有了七月七过七夕的习俗,只是不同于后世‘七夕’代表的是中国传统情人节,这时的七夕和其他节庆没有太大分别。
而节日活动则分两种,一种是白天晒物,另一种是晚上的乞巧和守夜。
后世名气更大的是晚上乞巧、守夜,但在此时,白日晒物才最重要!而若是晒物,那自然需要一个好天气,这也难怪今日东塘庄园上下都高高兴兴的了。
此时晒物也不是什么都晒,基本上来说分为两种,一种是衣物,另一种是书籍。对于这一点,历史上的典故可不少,比如‘竹林七贤’的阮咸,七月七时有钱的同族就在围墙上挂满了华贵的衣物,以为炫富,阮咸家贫,便敞开衣衫晒肚子,盖因肚子里是满腹诗书。
如此也就算是‘晒书’了。
许盈自己的私库中绫罗绸缎、裘皮锦绣多,各色书籍也多,今日就格外忙碌。
整个院子都架起了竹架,这是用来晒衣的。另外,还安排了一层又一层的搁架,一册册书籍展开晾晒。这些书籍一部分是竹简,一部分是纸书,还有一小部分竟是用丝帛书写的!
许盈实在受不得晒,只能在书房里帮忙,将书籍搜检出来——他的书太多了,大多是南来的时候家中抄录,现如今他日常虽然也会看些经史杂书,但大多数是没怎么看过的。他这个主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了解了。
为了防止晒书的时候眉毛胡子一把抓,收书的时候乱糟糟,现在就得整理一番。
正在忙碌的时候,关春来了。关春如今给裴庆做僮儿,越来越得器重,许盈这边的婢子也都认得她,笑着让他进书房:“莫非是裴先生有事?”
关春解释道:“先生让我来寻郎君借书。”
许盈此时在书房内室,听到外面的声音走出来:“这倒是奇怪,先生藏书海量,何必来我
这里借书?”
“先生要借《太史公》。”关春又稍稍说明了情况。
原来是今日晒书,裴庆才发现原本收的好好的《太史公》,有几册久未翻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潮气,反正如今字迹模糊,黑黑白白晕成了一片。这个时候书很难得,又没有印刷术,这种情况只能重新抄录一份了。
因为知道许盈这里肯定有《太史公》,这才让关春来借书的。
许盈也不以为意,只让人将全套《太史公》都搬了出来,交托给了关春。
《太史公》在这个时候绝对是鸿篇巨著,五十多万字的体量,只有《汉书》能更胜一筹了。此时的字都是抄上去的又不能太小,一部《太史公》竟有几十册之多!关春一个人拿不了,还得许盈派一个人和他一起捧着回去。
另一边裴庆得了书,也没有急着让关春去抄。此时他也在晒书,便一册一册展开,打算今日晒过,明日再抄。就算是他的书损毁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抄好补上。
随着一册一册的书籍摊开,摸到其中一本时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然后就从书中掉出了夹带的白纸。
裴庆翻了翻,发现原本夹带的位置正是《六国年表》一篇,沉吟了片刻后展开白纸,才发现这是一篇文章。
“《六国论》?”裴庆自言自语了一声,不由得失笑。看其中字迹他就知道这是谁写的了,同时也为许盈的大胆失笑...这题目也起的太大了,若是个有人生经验的儒生做这样的发声,那倒是合适。可是一个小孩子,开口就说要‘论述六国’,这未免就有些夸夸其谈了。
许盈每日读书,讲究看、读、写、作,其中‘作’就是写文章、写诗什么的。这事听起来困难,但真的做起来却是不难的——现代人觉得自己写不好古文、古诗,很大程度上是先入为主了。
一方面觉得古代这些东西佶屈聱牙,生僻又难懂,看着就不好下手,畏难情绪发作。另一方面,现代人接触的都是古代文章诗词的精华,等而次之的都十分陌生,更别提没有流传下来的平庸作品了...这让人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古人的作品都很厉害。
然而这怎么可能呢?事实就是,古代也有普通作品、流
水账、稀烂文章,甚至这些才是大多数!而那些流传千古的光华文章才是极少数,所以才能做到耳熟能详、光耀千古,直到加入‘朗读并背诵全文’套餐。
只是印象已经形成,现代人难免觉得自己不如古人,根本无法写到那种程度,连尝试的心都没有了。
许盈现在生活在古代,反而能够比较客观地看待这个问题...简单来说,一个现代人经过正常训练,写文章、作诗词都不是难事。至于说水平,只能说平均水平应该好于古人。毕竟现代人不缺教材,而且受到各种文化产品的洗礼,再加上眼界开阔,天然就起点高。
至少比古代一大部分读书人的起点高!
但要比肩古代大家,这就要看个人天赋了。相比起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