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真半闭着眼睛坐在榻上,服侍他的婢女对此见怪不怪,只依旧给他穿衣梳头。就连洗漱之类,也不消他动手。非要他配合的,婢女就在耳边轻声提示一两句,他闭着眼睛张张嘴、抬抬头、伸伸手也就是了。
等到收拾完毕,罗真这才站起身来,走出内室。看着窗外清晨景象摇了摇头:“怎么这么早...”
在一旁收拾书箱的僮儿头疼道:“郎君,这不早啦!方才阿亭去厨下取点心,才知道人许小郎君天亮之前便起,早晨还要做完早课再出门呢!”
早晨起来没什么胃口,罗真随便塞了半块糕饼在嘴里,又喝了半碗蜜水。轻轻打了个呵欠,敷衍赞叹:“真厉害啊...”
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见贤思齐’的意思,匆匆吃完点心就出门了——这个时候去,还勉强不会迟到。
果然,他到文渊馆的时候该到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倒不忙着读书,而是沿着庄园中溪流慢跑一会儿。
罗真这是第二天来文渊馆,但已经对这个‘晨跑’深恶痛绝...在他看来这太没人性了!本来早起就困,再慢跑一刻钟,他觉得自己要虚脱了——他倒是想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劳累。但现在的夫子本身就精通岐黄之术,这话说出来漏洞太大。
而且‘身体虚弱’的许小郎君也能坚持,他却不能,始终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罗真不在乎说不说得过去,但这显然让他没了理由。
相比起罗真这个后来的,现在晨跑的众人,哪怕是许盈和吴轲这样的弱鸡也已经适应,不会跑个步要死要活。
等到晨跑完毕,一众人都用干爽的毛巾擦汗,免得招了风。
远远的,罗真就听到几个正溪边浣衣的妇人争吵了起来,听了几句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许盈的衣物在送去浣洗时,不知道是不是疏忽,衣袍里夹了一枚白玉带钩。刚刚有妇人发现了,就珍而重之地放到了一边,准备洗完衣服再交给管事。
但是这会儿和其他妇人说话的功夫,带钩就不见了,她特意放在显眼处,绝不可能不小心碰掉,只能是被人拿走了!白玉带钩找不见了,她立刻怀疑到几个刚刚有经过她身边的妇人身上。
管事收到这边不知是谁传来的口信也赶了过来,而被怀疑的妇人都说自己没有。其中一个还格外高声,替自己辩解之余还道:“谁知是不是有人贼喊捉贼,传口信叫来了管事呢?旁人觉得不可能是监守自盗,但说不定有人就是觉得其他人会这样想...”
内涵了一番开始那个发现带钩的妇人。
不得不说,这个说法还挺有道理的,不少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先前那个妇人身上,充满了怀疑之色。
“是她啊...”罗真看着那个格外高声的妇人,声音不高不低:“就是她偷的吧。”
其他人以为罗真只是瞎猜,没当回事,同时自己也各有猜测。
许盈看了一眼罗真,点了点头:“是她。”
罗真看向许盈,昨天他第一天来上课就认识了许盈,当时许盈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应该说,当时他整个人都是走神的,一起上课的人他一个都没放在心上。不过,对于许盈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就算不想知道,也会知道——许盈是东塘庄园名义上的主人,也是夫子真正的学生。相较于他,自己也就是个附读的,算是蹭了许盈的光才能拜师于现在的夫子门下(虽然他自己对于拜师这位夫子其实没什么想法)。
身边的人提到这位汝南许氏小郎君多次,他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
但知道归知道,在罗真这里却没有将许盈和‘其他人’区分开...或许从世家子弟的角度来说,这个许氏小郎君可以说是天资萃美,无论是卖相、内里都是一等一的好,就连罗真也得承认这样的许氏小郎君放在眼前也没其他人那么心烦,但也就是这样了。
对于罗真来说,许盈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直到这个时候许盈开口,罗真才真正多看了他一眼:“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还是这位‘新同学’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说真的,来了一个新同学许盈是欢迎的,虽然这个同学的气场特别的丧,看起来不像真正的小孩子——但话说回来了,许盈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真的和小孩子相处,他反而会无从下手。
许盈茫然地看了罗真一眼,他不太明白罗真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说
话间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吴轲,吴轲察觉到他的视线,原本正在漫不经心看天的,也胡乱点了点头:“说话太愚蠢了!管事自己未开口,她如何知道管事是收了口信来的?必然是她暗地里传了口信,又将此事推给那浣衣妇...正如她自己说的,‘贼喊捉贼’。”
因为太过愚蠢,吴轲都懒得解释太多。
许盈点了点头,又道:“其实这也不一定,她可以说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
旁边的书童眼冒金星:“这、这又何必呢,直接搜身不就行了吗?”
然后这个书童就迎来了三人注视,吴轲那目光简直就是在看傻瓜,让人悲愤。许盈虽然没有这个意思,但也相当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