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我交锋,这是一个接招与反击的过程,主动权往往会在双方之间反复横跳。若说一开始的时候是主动进攻的胡氏等人掌握主动权,那么当放火烧粮仓的部曲被抓住,底细被揭开了,主动权就转移到了许盈手中。
而主动权发生转移的时候,胡氏这边却还不知道。
不同于许盈此时的镇定自若,胡氏这边的管事是兴奋中带着一丝不安的。一方面胡氏主理此事的管事觉得事情很简单,他们以有心算无心,烧个粮仓不是轻轻松松——东塘庄园的人哪里会想到,没有天灾**的,平白无故有人来烧粮仓!
郎主吩咐的事情就要漂亮完成,肯定是兴奋地期待着好消息的。
但另一方面,一夜过去了,没见到人回来,也没见人禀报东塘庄园粮仓被烧的消息,心里的迟疑是越来越多了。难免去想,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会不会是放火烧粮仓的计划失败,害怕受罚,那几个部曲已经逃了?
如今天下乱的很,地方豪强掳掠人口做的很熟练,而荫蔽的人口想办法自己跑了,这也算不得罕见。这甚至没法上官府请求追捕逃奴,一方面是此时的官府没有能力,另一方面也是正常情况下豪强没有办法证明那是自己的人口。
反正都是不合法的‘灰色人口’。
又等了一个白天,始终没有等到复命的部曲,管事就知道事情恐怕黄了。果然,守在东塘庄园附近等消息的人回来了,他们既没有等到那几个部曲,也没有看到东塘庄园的粮仓被烧。
事已至此,虽然觉得没法和郎主交代,管事也只能硬着头皮向上禀报。
此时胡彪正与妻妾子女用飨食,胡彪与妻子居主位,儿女分据一小案,至于姬妾,她们地位等同于奴婢,只允许在一旁侍奉。
管事不敢吃饭的时候打扰郎主心情,只能在一旁等着用餐完毕——看得出来,胡彪心情还不错。
长子刚刚从吴郡回来,拜访了吴郡陆氏,得到了一些比较好的评价。虽然说这种事情相当于‘花花轿子众人抬’,只要不是有仇人家的年轻人,都能得到一个大差不差的评价,但总归是好事。
胡彪心里盘算的是怎么借此
机会给长子扬名,他的长子肯定是不愁前途的,但名气大一些,地位也能抬高一些,他肯定不会拒绝这样的好处...胡氏很多子弟都在江州地方充任吏员,这也是地方豪强的常见做派。官员几年一换,且不见得真的管事,实际的权力其实是落在这些地方豪强手中的,这非常有利于他们扎根地方。
势族这一点上和地方豪强差不多,只是更厉害一些——势族比地方豪强传承更久,人口自然更多,所以除了能扎根地方,还能让最优秀的子弟去接触中央,在中央占据一席之地。相比之下,地方豪强带了‘地方’二字,这是他们的长处,也是他们的不足!
飨食用毕,再也没理由磨蹭了,管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郎主...东塘庄园之事...”
放火烧了东塘庄园粮仓一事,虽然是胡彪首肯的,但他其实没放那么多精力在这件事上。他好歹堂堂胡氏家主,日常不说日理万机,各种大小事务却是真的不少。火烧粮仓安排下去之后,他的注意力就不在这件事上了,具体如何得看下面的人把控细节。
若真的处处留心在意,他如何掌管着偌大家业?
所以这个时候管事提及东塘庄园之事,他这才想起来放火烧粮仓的事情应该已经去做了。当下不以为意:“如何,都办妥了?”
管事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此时听郎主如此说,更是额头、手心冒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胡彪在胡氏历任当家人中也算是严苛的,若是办事出了差错,他是绝对不会听手下辩解的!
惩罚也往往非常重!
但再怎么心里没底,该禀报的事还是要禀报,管事只能颤着嗓子轻声道:“...派去的人一直未归...”
虽然没有直说,但说到这里,胡彪也该知道行动失败了。他倒是没有立刻发火,只是皱了皱眉头——这很正常,他的脾气虽然不好,为人也十分严苛,但好歹是胡氏这样大家族的家主,就算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七情也不会随便上脸。
再者说了,火烧粮仓的行动又不影响大局,成功了固然好,失败了自家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就是你选的人,事情办成这样?”胡彪沉声说了两句,这才轻描淡写道:“我记
得你从前不是这般,难不成是你年纪上来了,也不中用了?”
管事心中忐忑,连忙请罪:“小人——”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忽然进来报信的奴子打断了。这奴子低着头道:“郎主,毛四郎来了,说是有事禀报!”
毛四郎是胡彪手下,无事的时候就是普通办差,有事的时候算是半个特务小头目。听说是他主动前来,胡彪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外面的消息。便瞥了一眼管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转而抬了抬手:“让毛四郎进来。”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一身玄色袍子,腰间悬着一把短剑的短须男子走了进来。此人甚有英武之气,便是之前提到的毛四郎。毛四郎先向胡彪行礼,然后才道:“郎主,罗氏那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