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昨夜彻夜未眠,不是睡不着,而是儿子饿哭了...实在没办法!
何忠乃是南昌人,家住乡间。虽然只是平头老百姓一个,家里没得富贵可言,但好歹此时南方没有战乱的忧虑,又地少人多,土地兼并也不如北方厉害,日子也算是过得下去。
他原本与父母兄弟一起耕种本地一百多亩稻田为生,几年前娶了妻子,先生下一个女儿,又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在生儿子的时候出了意外,结果孩子生下来之后,妻子人就没了。
这年头老百姓讨老婆不容易,何忠没了老婆,自然不能要求家中拿出一笔钱来立刻给他再娶。倒是有几个本地寡妇,愿意嫁进来(乱世之中,男子死的更多些,虽有贵族霸占更多女子,民间没有依靠的寡妇还是多),但何忠却不大愿意。
倒不是他看不上寡妇,所谓看不上寡妇的,向来是统治阶级!普通老百姓生活已经很难了,哪里还能计较那许多?而且何忠自己也算是个鳏夫,和人家寡妇也正好合适呢!谁也别嫌弃谁!
只不过,少年夫妻,多少有些感情,妻子尸骨未寒,这就再娶,心里过意不去。再者,两个孩子都还小,后母进门,若是运道不好遇不到个好的,怕是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告状!想到这一点,何忠哪里还有心思续娶!
只是家中没个能操持事务的女人,又有了新问题...孩子怎么办呢?
嫂子弟妹可以帮忙照料,反正一只羊是放,两只羊是赶,家中没有分家,衣食住行都是一起的,倒也方便。
但别的也罢,唯独儿子还小,必须得吃奶,这可就为难了!
家中嫂子弟妹没有一个在哺乳期的,孩子想吃口奶还得去求村中哺乳的妇人。只是这里有个麻烦之处,此时的人大多营养不良,缺乏奶水的妇女比比皆是,养自家孩子已然不易,多给人家孩子一口更难!
若是偶尔为之便也罢了,但此时村子规模小,同村之中在哺乳期的妇女并不多,就算是每个人妇女都求到,那也够频繁的了,更何况也做不到那样。
何忠也不是白带着儿子去喝奶,他会做人,一般会拿一个鸡子,再不然小半碗稻谷登门。
然而饶是如此,也不过是勉强维持——喝奶的问题表面上是解决了,最多就是要求何忠脸皮厚一些,多求些人,但实际上不是的。
孩子喝奶的时间可以调节到固定时间,但总无法做到成人那样只在白天吃喝,还固定两顿或三顿。若是母亲带着孩子,随时能让孩子喝奶,那倒还好,可何忠这种情况就是另一回事了。
昨夜孩子就是饿了,一开始还能拿米汤糊弄,后来实在糊弄不下去了,哭了好久!
不只是何忠没睡成,家里人的休息也扰了——此时许多人家两代人住一间房,何家不至于如此,但房间与房间之间的隔断也是树皮之类的材料,隔音效果聊胜于无。
最近这不是第一次了,何忠大嫂就忍不住建议:“二弟,我听说孩子阿母没奶的,也可用羊乳、牛乳。若是孩子愿意,也没什么不好的...村中不是有人家养羊么——”
然而话还没说完,何忠就摇了摇头:“大嫂,这我也想过,只是讨那羊乳也不容易!若是讨了羊乳存着...我听人说过了,牛乳、羊乳极容易坏!壮年男子吃了都要坏肚肠,孩子吃了怕是要出大事!”
他没说家里养一只产乳羊的话,家里拿不出那个钱。
何忠叹了一口气,匆匆忙忙就吃完饔食出门了。如今不是农忙时,家里男女编了许多席子,已经积攒了许多了,正好趁今日拉到南昌城中贩卖。
家里没有耕牛拉车,还得寻隔壁邻居去租。匆匆忙忙套好了车,何忠趁着天色还早赶忙出门了。
这个时候的南昌城在许盈看来也就是后世小镇子一样地存在,他住在城中还是东塘差别不大,他从没想过为了所谓的‘繁华’搬到城中去。但对于此时的普通人来说,作为江州治所的南昌汇聚了一州精华,已经是非常繁荣热闹了。
何忠进城之后立刻去到了集市,占下了一个还不错的位置,然后就蹲到了一边——有些心思灵巧的人还会叫卖,何忠哪里会那个!但好在此时大多数人也不会,再加上他家席子质量好,倒也不愁卖。
就在他卖席半日之后,腹内越来越饥饿。何忠打开出门时家里给包的一个‘大饭团子’,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而就在这时,他也有
空注意到自己卖席的摊子后方是一家‘东塘货栈’。
此时的店铺很少有针对普通老百姓的,杂货铺什么的几乎不存在。因为此时的商业活动几乎中断,普通人根本无力购买什么!偶尔需要购物,在赶集的摊贩那里购买也就够了。
但针对‘非普通人’的店铺却不少,这种货栈其实就是一个仓库,里面储存的是南来北往的货物。其他小商人要批发货物,又或者大户人家有大订单,就会直接给到货栈。
何忠袖手在一旁,注意到很多来此买货的小商人一车一车拉走的是同样的货物,他并不认得那是什么...或者说货物外层包的严严实实,他实在不知那是什么。
“那便是东塘庄园弄出的乳粉...听说和水一发便是酪浆,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