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要出发去建邺了,裴庆依旧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这倒是让和他同车的羊琮多看了他好几眼...以两人的身份,各乘一辆车是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这两人有点儿好基友的意思,平常嘴上不说,其实很喜欢凑一起。
这一路路程看起来不算长,但在古代的交通条件下,也不能指望一路有多有意思。
现代人旅游,在兴奋之余尚且难以解决疲惫等问题(超级土豪可以纯享受,但那只是很少一部分可以做到),在古代,踏上旅途就更是如此了!
路途上的风景确实很好,要么是没有什么人类影响的自然景观,要么是纯粹的古代城池。但这些对于古人来说,是天天都能见到的千篇一律,根本激不起一点儿兴趣。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默默忍受颠簸的道路,简陋的饭菜,不方便的住宿......
而这在古代已经是很好的出门条件了!普通人出门更惨,出门靠走、风餐露宿只是最基本的!
所以对于羊琮和裴庆来说,两人同车,虽然稍微挤了一点儿,但也更能消磨时间——纯聊天也比发呆好。
羊琮一开始并没有上车,在祭祀过路神之后,不算短的车队出发,他那时是骑马跟着来着。羊琮一向喜欢骑马多过于乘车,觉得车里憋闷。只不过整天骑马也吃不消,所以等到路上扎营吃了一顿饭之后,他就返回了车上。
发现车上裴庆的表情依旧有些古怪,总算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今日有些...有些不太一样?”
裴庆其实早就忍不住想要和羊琮‘分享’了,只不过不想自己上赶着安利而已!现在既然羊琮主动问了出来,他装模作样地矜持了一下下,然后就把什么都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就是昨日在许盈那里听到的那些。
许盈对权力的认知远超于裴庆的想象!
吴轲很懂人心,但他到底被局限在了东塘庄园中,还没有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所以对于许盈描述的‘权力’,他懂又不懂。许盈说的东西他能够理解,但他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裴庆就不一样了,早些年的时候他也是热血青年,能为了理想撞的头破血流的那种。对
于当时的他来说,横亘在自己面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权力’,也因此他对权力有了充足的了解。
后来他甚至明白,权力其实不是他的敌人,如果权力掌握在他的手里,那就会是他最大的助力,最好的伙伴。只是恰巧,权力不在他手上,在一些与他正相反的人手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许盈当时只不过是简单说了几句,但裴庆能够判断出来——如果他不是真的对此有着深刻的理解,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的!
虽然早就知道,许盈是一个看的比谁都清楚,只是很多时候依旧保留着一分天真柔软的少年,但裴庆没有想到,在这件事上他也会如此。毕竟,权术这种东西一般都需要后天培养、相应的环境历练......
许盈别说没有这些东西了...从他的生长环境来说,其实是过于‘单纯’了,比普通人的生长环境还要单纯!
“我早说过,他比谁都合适。”裴庆重复了一遍过去说过多次的论调,语气中是说不出的畅快与洋洋自得,活像是个炫耀孩子的家长:“这若不是玉郎生来就有天意要他去掌握权柄,他如何能这样?”
许盈这个表现是无解的,自然而然就被裴庆解读为了‘天意’。
古代的文人们不见得相信刘邦是刘邦他妈和龙生的,但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却非常普遍——即使是现代社会,人们也很难完全摆脱这一点。迷信活动合理合法的古代,大概是连‘摆脱’的想法本身都没有吧。
羊琮靠在车壁上沉思着,相比起裴庆,自小就生活在权力漩涡中的他对此认识还要更深一些。他甚至不得不往下去想,接下来呢?当许盈表现出对权力足够深刻的认识之后,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办?
他知道裴庆为什么这样高兴,他之前对许盈的教育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而这一切的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将许盈推到既定的命运轨道上——他们所希望的那个命运轨道。
裴庆对许盈的教导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能力上的,除了能让许盈成为当下观念中的‘名士’‘学者’,也掺杂了一些裴庆的私货。以制地图为例,若不是对此有兴趣,一般的势族子弟也不会去学习这个。但他认为许盈未来
可能很用得着这个,所以就认真教习了一番。
另一个就是心性上的...而这也是比教导能力要困难的多的!
他希望许盈既仁爱又冷酷、既强势又温和、既有武德又有文韵、既能深知人性又能保持性格中的天真......这些要求很多都是背道而驰的,教导普通的孩子已经很难了!而他是打算教导一个能够结束乱世的英雄,一个开国之君,这就更难了!
这甚至没有好的例子可以参考——开国之君本就少,谁又能完整留下早年的求学经历、生活经历?
而且,真的留下了完整例子,就能参考了吗?那未免太天真了!
这种事情如果能够‘复刻’,那开国之君就不会教导不出合格的继承人了。然而现实就是,不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