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盈一行人搭的客船一路南下,正是春光明媚时,又正逢天公作美,竟一路好风好水,没有一点儿波折!
又一日,船行入吴县,停靠下来。见案边渡口附近青山绿水、景色宜人,船上女郎们不必陪客的,此时都聚在临渡口的窗边,对着岸上风光指指点点。
“建邺虽也是江左,却没有三吴之地风物可爱、天然质朴呢!”一个穿间色裙的女郎笑着对旁边一个脸擦得白白的女郎道。
那女郎搭着窗向外看去,也点了点头。此时,一旁一个穿红裙的女郎忽然指了指渡口与客船之间来往的小船:“看呐!许郎君下船了!”
许盈和客船其实并不完全同路,他要去吴兴郡长城县,这艘客船却得继续南下。从吴兴郡起就得分手,许盈该从太湖东沿岸南下,竟南溪河抵达长城县!长城县其实就是从乌程分出来的,地处后世宜兴一代。
而客船则是从江南河一直南下,而‘江南河’其实是一个笼统的说法。江南本就水网密集,长江、钱塘江一带更是如此,这里很早就有运河开凿的痕迹,用以沟通南北,春秋战国时期已经有了很不错的基础运河,一代代开凿下来,长江水系南下钱塘江水系是很通畅的。
只是这一线还没有经过隋朝大运河统一规制起来,即使有运河也不成‘一渠’,所以才说是笼统的说法。
几个女郎看到许盈的身影出现在渡口附近,一下你推我我推你笑了起来。穿间色裙的女郎笑对红裙女郎道:“你倒是眼尖,别人瞧不见许小郎君,偏偏你就瞧见了——那日许小郎君与你说话我们都看见了!快说,是不是动了心了!”
红裙女郎虽然是经惯了风月的,此时却有些脸红:“你收声些罢!此时说这些做什么?许小郎君都要走了!”
“就是要走了才说呢!”间色裙女郎笑的很有深意:“我听说如我等声伎,偶会出些夜奔之事。有这一去被辜负的,也有慧眼识英雄,因此就扶摇直上的!我看这许小郎君不错,不然你也慧眼识英雄一次,随他去罢!”
“说的更不像了!”红裙女郎伸手去拧她的嘴,被她躲开之后手却住了,
怔然了一会儿才道:“我就是情愿随许小郎君去,人家也是不愿的,没得玷污了人家门楣、人品。”
听她这样说,间色裙女郎却不好笑了,忙道:“怎么说这样话?谁不要?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什么都不要去投奔他,谁能推开?且偷着乐罢!难到他这小小年纪,真是个一板一眼的礼法人?”
“‘礼法人’是船上那些浮浪公子背后说的,当不得真...许郎君是真君子。”红裙女郎摇了摇头。她们这等见惯了风月的女子,眼睛其实是很毒的,除了个别缺心眼的,一般不是等闲人能够打动。
“你又怎么知道他是真君子?就因为他处处守了礼?”间色裙少女不以为意,又打趣道:“不过许小郎君确实气度翩翩,仿若谪仙人!青衣布服不减光彩,反而显得更加脱去凡尘了!难怪你喜欢,是我我也喜欢呢,哈哈哈哈哈!”
红裙女郎只看着渡口的人影,轻声道:“不是那样,我见许郎君,并不因为他不与我等嬉戏,也不是因为他有礼有节...而是他看我时既不见美色.淫.邪,也不见鄙夷轻视,于他而言,我等与他是一样人。”
“其实...怎么可能一样呢。”
其实许盈比她小了十来岁,但被那双温和的眼睛注视着时,红裙女郎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五六少年时。那年的春日里,她还很单纯,随着老师学习舞蹈和乐器,红裙飞舞,有贵公子追逐着她,想要看看她是谁。
春光明媚里,会怦然心动,也会相信‘真情’。
许盈下了船之后要换船,但不一定马上能找到合适的,所以先要寻一个落脚处——还没动身,和他们一起在吴郡下船的一个青年就邀请了他们。
这青年姓顾,在船上也没有展露自己的出身。但见他美婢娈童使唤,出手也很不一般,目的地又是吴郡,其他人很自然地猜测他是吴郡顾氏的子弟...至于吴郡顾氏子弟为什么要搭船,这倒是不难解,如果不是嫡支子弟,也不可能出入都有大车大船啊!
这种家族,生齿日繁,不知道有多少族人,又岂是人人都有偌大排场的?能像这个青年一样呼奴使婢、轻裘锦衣,已经不是一般族人了!即使是顾陆朱张这样的三吴大族,最普通
的族人也就是比一般老百姓强一线而已。
这顾姓青年在船上就与许盈和罗真通过姓名,他名叫顾逢,字子范,此行是回家参加一个堂兄的婚礼的。他虽然不是顾氏嫡支,但也算是显宗(即使是个庶出子),见识是很不错的,一眼看出许盈一行比对外说的不简单多了!
一开始顾逢只是慕许盈、罗真等人风姿,也不在意人家出身,出门在外不表露出身实属寻常。但在船上,见许盈性情质朴恬淡、进退怡然,大有古贤人风范,已为之倾倒,有了真心结交之意。
这样便有了几次走动。
此时一下船,见许盈等人要在吴郡换船,立刻包揽起来,道:“贤弟不必费心!如今已到我家,一切都由我料理!”
到底是吴郡顾氏子弟呢,到了吴郡就敢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