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疏忽大意。
有时候,泄密者其实跟任何事情无关,只是单纯的运气问题,历史上永远不缺少泄密者留下来的千古遗恨。
被后世人唾骂千古。
府里已经空荡,老袁看着太太,“我叫儿子走,不是因为我的儿子金贵,也不是说我的儿子比南苑那些学生兵要金贵。”
“我知道。”
老袁点点头没再说下去,他指着南边儿,“我让新军换防到南苑去的,我觉得不可能从那边打,可是你看,我亲手送着那些孩子们去死。我的儿子跟他们是一样的,如果有机会,我也会送着南苑那些学生南下,他们都是精心培育的军官,是我们正儿八经的陆军栋梁。”
可是如今,都填成了炮灰,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阻击,南苑的人阻击,周边的部队支援,后方的人先跑。
太太要哭,张开嘴巴死死地咬住了牙,帕子捂着嘴咬的都破洞,不能哭出来。
这时候,就不愿意哭了,眼泪一滴都不值钱。
南苑的孩子们打的很猛,他们枪支配备不足,人也年轻,可是他们都不怕,血气方刚的,日本人从两千米推进到五百米。
到了眼巴前儿,他们枪打的跟不上,人家是一分钟三十发,日本老兵极其善瞄准,一枪一瞄准,现场虐杀的氛围很浓厚,心理上就很摧残人。
我们的枪,扶然打一枪上一颗子弹,膛线都磨损的严重,几枪钢管就发红发热了,子弹出去就乱飞,所以他们都扔了枪。
扶然跑在前面,他举着那把大刀,他们都举着长□□刀,跟日本人直接打近身战,肉搏。
对着人就劈刺过去,倒下来一个日本人,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几个人围着马上乱刀砍死。
他们恨自己的刀太钝,恨自己的手不够长,恨自己的长枪不够长。
扶然扭头见银光,是日本人的大刀,倭寇矮小,四肢粗壮,他们的劈刺技术很硬,一刀下去能毙命。
他后仰往侧面滚去,胳膊一凉。
他其实还没有觉得疼,只能看到眼前半截腿连着在膝盖处,他一只手撑着地,看到那是一个一期的学生,被日本人砍了腿去。
旁边还有一条胳膊,他愣了下,才看见膀子处血跟河水解冻一样,咕咕地留着,地上雪红了一片,他眨眨眼,一只手握着刀又爬起来。
其实,没那么疼,他想。
南苑打了两个小时,第一十一军全部阵亡,军团四位高级将领牺牲,三千学生军团阵亡两千三百七十六人。
日本人子时入城,南大门上插太阳旗,随行日军记者拍照,奏日本国歌。
宋旸谷听着过街的歌舞声音,承恩低低地啜泣,“这是日本国歌吗?我们是亡国奴吗?北平成了沦陷区吗?”
那是日本的阿波舞,他们竟然带着军乐团跟随军拍摄记者攻打北平城,这是多么地狂妄啊!
老袁府外已经被团团围住,他称病不起,肺腑咳血,日本人一时之间观望,怕引起公愤也不敢直接杀老袁。
当夜,日方举国庆贺。北平使馆区的日本人携带家眷,对入城部队热烈欢迎,个个弹冠相庆,游走在北平主干道上,视北平如同它的战利品。
扶桑在樱花落尽的早上,读到了日本国内的报道:敌方(中方)打的很勇猛,断肢残骸挂满城墙,奋不顾身者似无痛觉……
她读着,字字刺目。
第一次也知道,原来字真的能把眼睛凌迟,一刀一刀。
她起身去交易所,弯腰穿鞋子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这里的空气分子都让她觉得窒息。她真的,迫不及待,迫不及待要去收割她撒下的种子了,不然如何平复内心的暴躁呢。
东京的五月很暖,在一片战胜的喜悦之中人人庆贺,就连股市都是一片攀升。
扶桑在做空头钢铁行业,她把饭团塞在嘴里面,咽下去,看着大盘出神。
日本人从东北湖北攫取的铁矿资源,冶炼钢铁造船做航运,通过不正当不公平市场贸易而获得翻倍的利润。
她怎么能不下手呢?
她把手中早前借入的股票按照当前价格全部卖出,扶桑会做假账,你看她的职业道德在这时候显得那么地不值一提。
她很愿意在这种时候做假账,这边她身边也有人接应。
不过她是主力,试盘洗盘她来操纵。
“我觉得你应该走,买卖挂单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是最后交易挂单的时候,你单太大很容易被发现的。”
如果不走,被追查出来,那么这边可能会第一时间扣押她。
而且,做空最大的风险,就是你预判错误,你觉得钢铁期货跟股票会跌,但是它真的会吗,他们现在就是在赔钱的,“现在他们刚——”
有些难以开口,多心大的人才能在第一天说出来自己首都被占领了呢,“他们刚获胜,国内市场很稳健,从昨天开始股价就在攀升,这个时候交易,我们会赔很多。”
扶桑一天没吃东西,刚咽下去的饭团跟石头一样堵着,现在看一切日本的东西都烦躁,看路边的孩子都觉得面目可憎,她有些恶毒的想,一些人,骨子里血液里面就有劣根性,不抢占别人的东西,就要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