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心中想要逃避,几乎不想再说下去,但事已至此,若是隐瞒反而更伤人心:“你的玉佩是落在了万安山上……”
“别说了!”容辞对“万安山”这三个字极其敏感,几乎下意识就想制止。
从另一方面又以为谢怀章提这个地方是因为他查到了当时的事情,他们两个已经事先说好永不探查此事,让它永远沉寂下去,可现在谢怀章的违约就像是故意掀开她疤痕一样让她难以忍受。
她觉得很耻辱,急促的站起来:“你说过不查这件事的……”
谢怀章伸手拉住她,见她按回座位中:“阿颜,你先冷静下来,这些并不是我派人查的。”
容辞看着他:“那你为何会知道……会知道是在万安山?”
即使事先已经组织好了千百种坦白的话语,但真到此时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谢怀章难以启齿,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才更容易能让容辞原谅他……或许,怎么说都不容易。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想把前因后果说出来:“你在闺中应该也有所耳闻,那年五月末的时候先帝身体不适,陈王趁机将他软禁于宫内,想要逼迫其改立他为太子……”
这话说来很长,一开始容辞还是带着疑惑在听,直到听他说到自己在回京途中,在万安山被砍伤时,容辞才开始有所明悟。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将手里的玉佩攥得紧紧的,接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听谢怀章说他是怎样在雨中与属下失散,怎样察觉到身体不对,怎样失去意识,又是怎样……在清醒之后捡到了自己的玉佩。
容辞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全身都在发冷,像是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谢怀章握住她的肩膀,在对着她说什么的时候,她才勉强看清楚眼前的人。
容辞手指微松,玉佩落在桌子上,她强笑了一下:“二哥,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那天的那个人……是你?”
谢怀章无可辩解,只有承认。
她渐渐冷下脸:“这件事不是玩笑,你想好了再认!”
终于到了这一步,容辞此时的反应是他先前设想中最坏的一种,方才的柔情蜜意陡然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刚刚泛着桃粉色的面颊已经转为苍白,整个人就像是冰做的一般坚硬冰冷,充斥着冷漠抗拒的味道。
谢怀章知道现在再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但还是想尽力辩解意图安抚她:“当时刀上抹的毒药与我体内的另一种药结合才会让我失去控制,我真的毫无意识……”
“哦,是吗,那可真是不巧——你指望我会说什么呢?”容辞盯着他,几乎没法面对这张不过几刻钟之前还让她神魂颠倒的容颜,她喉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如鲠在喉,让她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牵连的整个脑袋都在剧痛,耳边也在嗡嗡作响。
“难道要我说这不是你的错,我原谅你吗?”
谢怀章摇头,神情有愧疚也有忧愁:“我是请求你,请求你原谅我……”
蜡烛在这寂静的夜晚发出“噼啪”的声响,但屋内的两人谁都注意,容辞看着他充满着血丝的双眼,终究还是转过身去:“你走吧……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这个时候谢怀章怎么敢轻易离开,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搂在怀里:“阿颜,我们不是在一起了么?怎么可以这样就放手?你说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怎么做才能让你放下这件事?”
容辞眼里浮现出水光,却用力将他推开,忍不住激动起来:“我本来已经要放下了,差一点就可以忘记了!”
她的声音不可抑制的带上了哽咽:“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你告诉我,这让我如何忘记,如何放下?!”
谢怀章重新拉住她,哑着嗓音到:“你别这样,冷静一点……”
将他的手臂甩开,容辞忍下哭腔,语气生硬:“你在这里我冷静不了!要是没有你本来一切都好——我自然会冷静!”
她的话比刀锋还要锐利,几乎是在否认两人之间这么长时间的感情,谢怀章终于知道母亲所说过的,心脏好像被撕裂一样的痛苦是什么滋味,原来什么刀伤剑伤,被贬北地,永绝子嗣都不能与这时候相提并论。
但谢怀章经历的事情多了,到底比生母更加坚韧,他生生的忍住这种痛,仍在试图转圜:“你想想圆圆,看在孩子的份上……”
“别跟我提孩子!”不提圆圆还好,一提他容辞整个人都本能的进入了一种防范的状态,立即高声呵斥。
圆圆的小床离这里不过几步远,他睡得熟,却在此时被母亲骤然放高的声音猛地惊醒,吓得他抽泣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呼唤母亲。
孩子的哭声让容辞有一瞬间的动容,她的身体微动,可却硬生生的忍住没做出任何反应,就这样在圆圆的哭声中执拗的与他对峙。
谢怀章看了一眼圆圆的方向,低叹道:“他是我们的孩子……”
“怎么?你还指望我能爱屋及乌么?”容辞睁大了双眼拼命不让泪水溢出来,说出了此生最残忍的一句话:“我说过不想让我对圆圆的爱变质,所以……你不要提他了,你可知,这世上不只有爱屋及乌,也有恨屋及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