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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乌泱乌泱的接机人互瞪半分钟后,谢澜自闭地重新把毛衣领子往上扯了扯,垂眸快步离开,打算找地方借个电脑抢救下手机。
好像有句中国的古诗可以描述此刻心情,怎么背来着……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下一句不记得了。
哦,游子归国心凉凉。
很顺。
他能感觉到中文天赋正随着踏上这块土地而飞快苏醒。
*
便利店老板娘在柜台后抻着脖子盯谢澜的手机。数据线另一头插着她的电脑,无论怎么折腾手机都不亮,电脑也无法读取设备。
“变砖了,没救。”她叹气说。
谢澜跟漆黑的屏幕又僵持了几秒,把线拔了,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自动往旁边让了让,让身后过来的人结账。
“就奶茶吧,不会挑。”
“不知道喜欢什么口味。”
“我也第一次见,不了解。”
旁边人说话带着一股敷衍,但嗓音有些清凉的质感,听起来很舒坦。谢澜下意识一回头,看到的却是一部手机,而后才是屏幕后的脸。
那个男生漫不经心地抬眸朝谢澜看过来,手腕随动作偏了偏。
谢澜迅速往旁边挪了一步。
那人识趣地把屏转过去捂在衣服上,低低说了句抱歉,拿着奶茶擦过。
谢澜蹙着眉正要把手机揣回兜,忽然被一股快准狠的拉力一扽,像有把勾子,不由分说勾着他整个人往右趔趄半步。他站稳后茫然抬头,只见那个风风火火的家伙书包上坠着他的相机包,从门口扬长而去。
谢澜:“唉——”
戛然而止。
卡壳了。
该怎么称呼来着?
朋友、先生、男孩,都不太合适。
在英国可以直接喊“mate”,“mate”的中文是什么?
我的小伙计?
很小的语言点,却能把语言系统错乱的人活活卡死。
谢澜不到三岁被带出国,在谢景明的坚持下,教养语言随之变成英语,此前培养的汉语体系几乎被摧毁,只有每年去伦敦小住的姥爷会跟他说说中文。三年前姥爷没了,这条道也断了。
非要定义一下,他的中文勉强算一年级小孩水平,可能还不如,虽然日常口语听不出问题,但用词不准常常语出惊人,听一段话容易跟丢,认字写字更是基本废了。
那人已经走到门口,对着手机飞快说,“我掏一下接机牌,先下了。”
而后他把手机锁屏揣兜,书包往前一抡,只听啪一声,被勾住的相机包就砸在了地上。
“……”
谢澜默默跟上去。
“这也能掉出来。”
男生嘟囔着捡起相机包,拉开拉链,掏出那台小巧的C牌最新款微单,娴熟地抠开折叠屏,按下开机键,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说那是他自己的相机,谢澜都差点信了。
谢澜在对方叭叭叭调曝光时走到他身后,欲言又止,犹豫之下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
“!!!”
好像不小心拍到了什么神经病开关。
只见那家伙猛地往旁边一蹿,手没拿稳,相机啪嚓一声又掉了。
这次没有防护,着陆清脆,不得好死。
“……”
他捡起相机,抬眸不悦道:“背后拍人,有病?”
谢澜比他更不爽,“看看相机坏了没。”
男生用袖子擦擦镜头,想重新开机却发现开机键已经塌陷进去,周围的机壳裂开,屏幕也碎了一个角。
他吸了口气,语速骤然起飞,“我说——这机子我才刚到手,创作热情正熊熊燃烧每天骗五万硬币都打不住,就这么被你背后袭击给cei了?”
刚才没看出来,原来是个说话强者。
失敬了。
但谢澜跟不上那么快的语速,只来得及听懂前几个字——“才刚到手”,还有后面断断续续一些关键词,“骗五万硬币”之类。
他琢磨了一会,刮走他的相机有可能是故意的,也有可能是无意的,但听这个话术,此人大概率是小偷。
看着眉目生动,实际是个长得好看的歹人。
那人眉皱得更深,“相机都完蛋了,你倒是说句话?我着急走,来不及跟你掰扯,全新零售价三九九九,微信还是支付宝?你扫我我扫你?”
谢澜皱眉消化这串连珠炮,消化到“我着急走”,后面的就忘了。
不重要,关键信息get。
“走什么走,抓到你了,我打警察。”
“?”
一丝困惑爬上对面那双眸。
“你什么?”
谢澜懒得废话,低头看一眼报废的手机,有些烦躁地冲他伸出手。
“你有手机吧。”
“干什么?”
“打警察。”
对方沉默片刻,语速重新放慢,“要报也该我来报吧?不是,我被你带跑了,打什么警察?”
“你打也行。”谢澜脑海中浮现一个成语,“毛遂自荐,也可以。”
“……”
来往都是快速通过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