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薛景和求见淑妃。
淑妃临近生产,肚子已然极大,一举一动都显得很吃力。
薛景和行过礼之后,见周围没有人,便低声唤道“长姐”。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淑妃微微皱眉,问:“你这是怎么了?前段时间怎么会借了旁人那么一大笔银子?怎么会被人打成那样?”
薛景和不敢多言,心虚地低头,语焉不详地说:“打赌输了银子,有了这次的教训,弟弟以后不敢再张狂了。”
淑妃道:“你若能吃一堑长一智,这亏就不算白吃。”
薛景和默然点头。
淑妃不知道薛承宗休妻的真实原因,见薛景和神色恹恹的,以为他是在因为亲生母亲被休而难过,就心生恻隐,劝道:“父亲一向疼爱你,即便他与你亲生母亲分开了,父亲也不会薄待你半分,你且放宽心。”
薛景和忙行礼道:“弟弟知道。长姐,我如今在詹事府,只是一个小小的录事,人微言轻,难免被人看不起,丢咱们镇平侯府的人。不知长姐能否在皇上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淑妃愣住了,薛景和的意思,是让自己帮他求官?!
淑妃脸色不悦了起来,一母同胞的薛景睿从来没有提过这种话,薛景睿只会心疼她,怕她在宫里头过得艰难,时不时还想贴补她一些银两。
淑妃虽从不曾要过,但是,薛景睿每次说给她银两傍身,她心里都暖暖的。
薛景睿夫妇在她面前也总是恭恭敬敬,即便无人的时候,他们也不会“你”呀“我”呀地胡乱称呼。
薛景和全然不在意这些礼数,他自己不肯上进,心思不肯用在正地方,闯祸不断,只知道求人美言提携。
淑妃尽量平息怒气,说:“景和,本宫刚入宫的时候,也不过是贵人之位,后来,因为侍奉帝后恭谨,才得封嫔位。再后来,本宫生下锦婳,被封为淑妃。一路艰险,本宫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后宫不能掺和前朝之事,本宫临产之即,若在皇上面前为你求官,皇上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本宫恃宠而骄?你也要替本宫想一想。”
薛景和低下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
淑妃又说:“你兄长景睿,当初可以凭借祖辈的功勋,在军中任个小官,可是,他唯恐不能服众,坚持以普通兵卒的身份从军,一战成名。”
“景和,你得自立自强,你自己出色了,若皇上看不到,或者上司有意打压,本宫也好,父亲也好,你兄长也好,都会帮你说话。若你自己毫无政绩,你让我们拿什么脸面为你求官?”
淑妃的话可谓推心置腹,语重心长。
可薛景和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刺耳无比。
薛景和腾地站了起来,黑着脸道:“说来说去,长姐就是不肯帮忙罢了。您不肯帮忙就不帮,完全不必如此长篇大论地来教训我!”
淑妃惊愕,颤抖着手问:“这是你跟本宫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薛景和苦笑道:“娘娘记恨我母亲,大可以直说,不必把借口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淑妃眯了眯眼睛,冷冷问:“薛景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景和捶了捶桌子:“不过是一味莫须有的草药罢了,或许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千里光,都是你母亲病中多思,幻想出来的而已!”
淑妃也站起了身,手撑着桌子,瞪着薛景和道:“你今天把话给本宫说清楚!”
薛景和皱了皱眉头,惊讶地问:“你当真不知?”
淑妃反问:“知道什么?”
薛景和赌气一般,将他听来的关于千里光的事全都说了。
然后,薛景和说道:“我找父亲要千里光,好找人求证,谁料父亲那里并没有,只兄长那里得了一点,也已经用掉了。我不曾亲眼见过,这让弟弟如何信服?!”
淑妃被这消息震惊了。
她一直以为,薛承宗休妻,是因为杨氏不敬婆母,因为杨氏与薛承宗感情不和,或许还因为薛承宗良心发现,恼恨杨氏待景睿不慈。
她怀疑过杨氏与薛承宗私通,害她生母郁郁而终。
淑妃怎么都没有想到,杨氏居然狗胆包天,丧尽天良,毒杀她的生母詹氏!
淑妃含泪说:“你母亲必然是承认了的!”
薛景和道:“父亲执意休妻,母亲顾及我和汝成,她有什么能力反抗?她一个深宅妇人,怎么给自己洗冤??自然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淑妃冷笑:“我不信,休妻之时,薛氏的族长在,杨家人一定也在,怎么可能冤枉了你母亲?!你要因为她,与我们生出嫌隙不成?!”
薛景和没有说话,看起来仍然气鼓鼓的。
淑妃向外吩咐:“来人,召薛景睿夫妇进宫!”
薛景睿居然将此事瞒着她,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淑妃突然感到腹中疼痛难忍,不由得呼痛出声。
外间的宫女们听见了,忙冲了进来。
淑妃身下已经渗出了血水。
宫女们喊:“来人啊,快请太医!对了,去请稳婆!”
另一人搀扶着淑妃,一边往床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