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小楼看着不大,里面却五脏俱全,一应器具应有尽有。卧床休息了几天,他一直没有出小楼,只能见到楼中的三个婢女。
领头的那一个,叫做小莲。
这几天,已经足够他从小莲那里了解到一些内情。
那位买下他的姑娘,是大雍朝豪商容怀松的第五女。
他在人牙子那里听说过这位容姑娘,多数是溢美之词,生而早慧,聪敏过人。据说,还是容怀松选定的容家继承人。
那么,结合自己被买下后的待遇,现在住着的地方,这位容姑娘的年纪……
他对自己被买下的原因,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能做容家的赘婿,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吧。多少人欣喜若狂,求之不得,更何况是一个奴隶。
但是,猜到这件事之后,少年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容家的良田豪宅,万千家财,而是他看到容瑾的第一眼。
冰天雪地里,穿着红色斗篷的少女侧过身,一双细长的眉眼,冷清清地看过来。
少年坐在地上,遍体鳞伤,心中满是悲愤绝望。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正好和少女的视线对上。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大雪落下来的声音。
少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水盆中平静的水面,再想想小莲看到他沐浴出来后,一瞬间脸通红的表情。
嗯,虽然瘦弱了很多,有了许多伤,但是看上去仍然是个翩翩少年郎。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却一直不怎么在乎,还有点抵触。当初被卖到人贩子手里,反抗地那么激烈,也是怕被卖去不干净的地方以色侍人。
虽然现在和以色侍人的处境差不多。
他面无表情地想:但是如果,如果以色侍他的话,咳,也不是,不是不能接受。
……
下午,少年在书房中练字。
那天跟着容瑾去买人的小丫鬟蹦蹦跳跳地走进来,仰着脸:“我们姑娘说要见你。”
屋外的积雪尚未全部消融,屋内燃着三两个炭盆,竟温暖如春。
少女正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穿着一身浅杏色的裙衫,一手托腮,闲闲地读一卷书。听到少年的脚步声,少女放下书,抬起头看过去。
雪肤乌发,长睫漆瞳,唇若含丹。
一张清冷中带着绝丽姝色的脸,闯进了少年的眼中,竟叫他呆立当场。
他早就料到这个人美,但是真的看到他面纱下的真容,竟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动人心扉。一时,各种描述佳人神女的诗篇,从他脑中闪过,最后却没有一句能说的出来。
双云有些不满地看着呆呆的少年:怎么瞧着有点傻?也就是姑娘大度,才不计较他的失礼。
事实上,容瑾根本没有看出什么不对。他也不觉得主角该给自己行礼:“你叫什么?”
少年终于从呆滞中清醒过来,他其实想过这一幕,也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心中却冰凉。
最后,他咬牙跪到了地上:“请姑娘赐名。”
他如今已经入了奴籍,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骄傲尊严可言呢?
“你不必跪我。”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
少女的双手洁白似玉,正轻轻地拨弄羹匙:“我这里规矩轻。在容家,除了父亲和祖母,你用不着跪任何人。”
其实,就连容父,容瑾也不希望他跪。谁知道主角会不会因此记恨啊!万一到时候,突然想起来这点叫他觉得屈辱的往事,随手给容家下点绊子。得罪了命运之子的容家,岂不是分分钟完蛋。
奈何不能ooc。
就连容瑾自己都得跪父亲和祖母,更何况是他手底下,一个没人当回事的上门女婿候选人。这已经是最大程度上的宽待了。
容瑾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没有想要把自己当做奴仆对待,所以也不会要求他改姓换名。
他心中微暖,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道:“姑娘为我赐名吧。”
他对过去的那个家,已经再无眷恋,那个男人给他起的名字,他也不想再要了。既然已经卖身给容家,入了奴籍,又何必再自命清高,遮遮掩掩。
容瑾微怔:【系统,这可怎么办?主角改了名字,算是重大剧情出错吗?】
【不怎么办,他原本叫顾白珂,顾如琢就是你给他选的名字。】
“你原本姓顾。”
少女翻起手边的书,少年瞥到,那是一卷《诗经》。
葱白的指尖从一行句子上慢慢滑过:“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你往后,就叫顾如琢吧。”
顾如琢俯首:“谢姑娘赐名。不知在下日后作何差事,为姑娘分忧?”
少女不置可否:“我听小莲说,你喜欢读书?”
顾如琢一瞬间觉得被刺痛了。
这是他曾经最骄傲的地方。他少有才名,酷爱读书,曾经以为自己会有远大而光明的前途。如今,却沦为了奴籍,过往一切都化为笑谈,他再不可能登科,再不能行文会友。
一个奴才,伺候主子就是最大的本分,竟然也敢喜欢读书吗?
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