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言辞恳切,容瑾却面容平静到近乎冷淡:“柳大人, 您找我说这些做什么?如今大家都已经年过二十, 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辰国的陛下要做什么, 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建议您还是直接去找辰国陛下进言吧。”
“问题是陛下那里根本就进不去。”
难道他想来找容瑾吗?跟陛下的心上人秘密来往这是嫌自己活太长,这不是没办法吗?
容瑾摇摇头:“那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别国使臣, 恕在下无能为力。”
“容公子, 您待陛下明明有八分情谊,为什么收得死死的, 只肯表现出两分来呢?”
顾念把容瑾看成重中之重, 容瑾在他眼里估计跟天上的仙子也差不多了,所以反而容易相信, 容瑾不怎么在意他。但柳弈明白, 只看当年万里相送, 容瑾怎么可能不在乎顾念?
柳弈:“我真的不明白, 您对陛下明明是真心实意,陛下对您更是视若珍宝,如今邵国形式又对您如此不利, 到底为什么不肯留下来?”
容瑾叹了一口气, 他随便找了个石墩子坐下来:“柳大人,将心比心,异地处之, 若是你, 你愿意去给别国的皇帝做皇后吗?将自由与尊严, 尽托于别人的真心?”
“若是容公子这么想将心比心, 何必问我呢?为什么不回去问问殿下呢?”柳弈片刻没犹豫,反问道,“若是您今日和陛下异地处之,他肯不肯?”
容瑾没说话。
柳弈苦笑道:“我们都知道答案,他肯的。莫说是做皇后,便是做妃嫔,只怕咬咬牙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当然,这世上谁对谁好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说我愿意为你做什么,你就也必须连本带利还我十分的道理。”柳弈苦口婆心,“您怕人心易变,怕今日选择,变成明日后悔不及,这是情理之中。陛下都不说逼您,我也没什么立场来劝您牺牲自己的利益。”
“只是容公子,你等等他行不行?稍微等他几年,叫他再准备地充分些,把事情都安排好,再……”
容瑾打断了他:“柳大人,您怕是误会了。”
“我无意与贵国陛下,再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柳弈就笑了:“容公子,我们都坦诚一点不好吗?”
“您若是真的对我们陛下半点想法都没有,您好好地待在邵国不就行了,来这儿做什么呀?别说是迫不得已,若是您真的不想来,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柳弈和容瑾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可能是没有滤镜的原因,事实上柳弈对容瑾的了解,要比顾念真切地多。容瑾看上去重情重义,最是随性磊落,赤字丹心,但在某种程度上,几乎可以说是冷酷了。
当年也是真的浓情蜜意啊,吉光片羽,柳弈偶然的时候瞟到一眼,也都觉得真是美好呀。后来顾念不吭不响地离开,容瑾非但不怪他,还冒着生命危险万里相送,随后被流放长烟峡三年,毫无怨言。叫谁说,也是真情实意,感天动地。这少说也得是生死相许的情谊。
可顾念其实从来没有从容瑾身上得到过太多的安全感。一是顾念背负着更沉重,叫他不敢停歇的重担;二来,比起一头栽进去,几乎喜怒哀乐都被牵着走的顾念,容瑾实在太游刃有余了。他自始至终,都是理智的。
这不,容瑾当年留下的一块破玉,三两银子也不值,顾念硬生生挂在腰上这么些年,去到哪儿带到哪儿。柳弈大概知道,顾念腰上的锦囊里,还放着当初那枚被容瑾要走,充当过护身符的那枚铜板。像这种傻事,谁见容瑾做过?
柳弈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当时分别的场景,顾念落泪,情绪几近崩溃,容瑾就能站在原地,逻辑通顺,表情到位,说不定还像个甩掉过无数风流债的浪荡子一样,给顾念擦了擦眼泪,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他几句。
容瑾是那种内心相当坚决的人,一旦真的认准了什么,很难会动摇改变。
对这样的人来说,他下定了决心不再和顾念有牵扯,却肯再来见顾念一面,就是他最大的动摇和让步了吧。
柳弈从小就生在鼎盛世家,后来又颠沛流离,少年老成地很,当年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时,就像个讨人嫌的唠叨又严肃的模样。如今他对着容瑾笑了笑,竟有几分少年般的促狭:“您若是喜欢我们殿下,也该拿出点诚意来啊。”
“不能总是仗着我们殿下没经验,喜欢您多一些,就老是欺负他呀。上一次您已经骗了他,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害我们陛下差点把眼都哭瞎了。”
容瑾突然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我没想欺负他。我只是,希望我们每个人的路都走得顺一些。”
“但是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平坦到完全没有波折的路啊。想要得到些东西,总要做出必要的努力和妥协。”柳弈问道,“如果陛下真的为你抛弃皇位,你不必再担心将来的处境和变故,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容瑾没说话。
“陛下肯为你放下皇位。你能不能也稍微让一点步?”
“他现在真的处境并不太好。先不提什么责任,提什么家国大义,他到底能不能走得成,都还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