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君是最能劝说陛下之人, 我不会看错的。”沈敬随坚持道。
苏瑜无奈,只好道:“究竟是什么事, 大统领先说说看吧。”
沈敬随叹息一声:“还是当年秦皇后之死的事, 当初陛下降生时太史局言其命格太硬, 早晚危害天下, 于江山不利, 再加上贵妃贾氏诬陷秦皇后与侍卫有私情,致使太上皇下旨放火烧了椒房殿。陛下的身份真相大白, 这件事自然也掩盖不住。如今咱们陛下惦记着母仇,要将当初帮助贾氏谋害皇后之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陛下要杀他们也没什么错啊。”
沈敬随看她一眼:“那是你不知道,贾氏这些年在朝中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动辄是要让整个朝堂天翻地覆的。这些年陛下为大都督时, 的确拉拢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如今贾氏也败落, 可不代表那些势力就不存在了。他们如今正对陛下忌惮,左右徘徊,陛下此举岂不是逼着他们联合起来谋反吗?新帝登基, 国根未稳, 外有强敌内有忧患, 这时候咱们适合休养生息才是, 可不能乱了阵脚啊。”
沈敬随慷慨激昂地将这些话说完, 对着苏瑜鞠了一躬,言辞恳切:“郡君是陛下最亲近之人,当晓之以大义,莫让陛下为仇恨冲昏了头脑,使得朝中局势动荡不安,方为上策。”
沈敬随这番话说的自然是颇有道理,三哥刚坐上皇位便大动干戈,免不了旁人议论,逼得那些人孤注一掷,谋逆造/反也不是不可能。但杀母之仇,三哥筹谋这么多年,当真是她三言两语能够劝动的?
何况,依着苏瑜对三哥的了解,沈敬随能想到的这些后果,三哥岂会想不到?万一他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量呢?
斟酌着,苏瑜对着沈敬随颔首:“大统领的心意我知道了,自当代为转达。”
沈敬随有些着急:“我不是让你转达我的意思,是让你一定劝说陛下,让他缓一缓处置那些人才是。”
苏瑜没应,只莞尔一笑,兀自上前几步,对着御书房外守着的青枫道:“你去帮我通传一声吧。”
青枫本就是魏丞的贴身侍卫,如今穿着一等侍卫的铠甲,倒是器宇轩昂,颇有些英气。青枫道:“陛下早说过姑娘为平南侯送葬回来,定要过来传个话,属下不必通传,姑娘自行入内便可。”
他素来是最懂魏丞的人,如今听他这么说了,苏瑜也不拘礼,直接推门进去。
第一次踏入御书房,外面天色刚黯淡一些,里面却早已染着灯烛了,照的整个大殿敞亮通透,连角落都看得清楚。脚下地板干净明亮,映着她白色裙裾摇曳蹁跹。
他身着龙袍,双手负立站在一副《兰陵王破阵图》前,身姿挺拔,气度高贵,又有些莫名的孤寂,举目看去熟悉中夹杂着陌生。
书案前有些凌乱,奏疏七零八散扔在地上,旁边是摔碎的瓷盏碎片,沟壑中残留着褐色的茶汤和茶叶。
苏瑜默默走上前,弯腰将那些奏疏一本一本捡起来。便在这时,耳畔传来他凌厉中暗含恼怒的声音:“滚出去!”
苏瑜身子微颤,定了定神才柔声喊了一句:“三哥,是我。”
他先是一怔,迅速转身,见她弯腰在捡地上的奏疏亲自过来拉她起来,把她手里的奏疏夺过扔在案桌上,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在平南侯府用晚膳了吗?”
苏瑜笑着摇摇头:“跟苏琅和大嫂她们说了会儿话,不觉间便这个时辰了。对了三哥,我今儿个看见落雪了,长得真好看,琅丫头和琳丫头说落雪的小嘴儿像我,三哥你见过她吗?”
“是吗?”魏丞宠溺地帮她拂了拂发丝,“像你这个姑姑,那可是她的福气。”
“刚巧三哥也还没用膳,待会儿你留在御书房陪三哥用膳。”他说着,喊了内监总管齐临进来,吩咐一声便拉了苏瑜去旁边的坐榻前坐着。
有宫人进来收拾凌乱的奏疏和破瓷盏,也有人给苏瑜奉上了些点心,有芙蓉糖糕和桂花藕粉饼。魏丞在她对面坐着,把点心往她那边推了推:“晚膳要等一会儿,你若饿了就先垫一垫。”
他对她总是无微不至的贴心,丝毫不见了方才那副凌厉盛怒的样子。
苏瑜思索着,还是壮着胆子道:“方才沈大统领在御书房外跟我说了些话,我听着也有些道理,三哥要不要听听?”
魏丞嗤笑:“他倒是有胆子,托你来做说客。”
苏瑜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见他似乎没怎么生气,主动跑到他旁边坐着,扯着他的胳膊说:“三哥想为秦皇后报仇的心情我能理解的,但是现在根基不稳,如果一下子动了很多人,只怕会闹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日后谁还敢为三哥效力呢?古人不是都说吗,为君者以仁义治天下,三哥皇位还没坐稳,更该行仁义之事才对。”
她说的一板一眼,魏丞却突然勾唇笑了:“平日让你看书都是囫囵吞枣的过了,这会儿倒是能说会道。”
“那三哥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她歪着脑袋问他,昏黄的烛光映着她娇俏如玉的面颊,粉面含春,秋波刘盼,动人的紧。
苏丞心上似有什么撞击了一下,目光柔和地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