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丞回到皇宫,不多时谏议大夫徐励便闻声赶来御书房进言了。
“陛下乃万金之躯, 身份贵重, 今日独自一人快马出宫, 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此一不妥;陛下与端宁郡君既有婚约, 此时尚未成婚, 陛下不顾礼法亲去平南侯府探望, 此二不妥;神策军的侍卫是需要考核方能入内的,陛下如今一句话将苏恒安置进去,对外有失公允, 此三不妥。”
徐励是与魏丞同科的进士第三,当初声名在外的探花郎。此人如今三十有二,比魏丞长了十岁有余,生就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孔,说话做事一板一眼,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
魏丞早知道徐励必是要为着此事过来絮叨的,如今见人来了也不意外, 只坐在龙案前随意翻阅着手边的折子, 忽而问道:“徐爱卿,朕听闻你和徐夫人乃是青梅竹马, 自幼便许下的婚约。当初你高中探花,太师贾道意欲将女儿许你为妻, 你却断然拒绝, 不惜因此得罪贾道, 也要迎娶自己的青梅竹马为妻。”
徐励嘴角抽了抽,他现在跟陛下说他的三不妥,陛下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
魏丞又道:“徐爱卿是个品行高洁之人,也用情专一,不忘糟糠,朕深深为之钦佩。外面都说爱卿惧内,令夫人刁蛮善妒,朕却不以为然。想来那徐夫人也有过人之处,这才得爱卿如此相护。”
徐励听得面上颇有些动容之色:“陛下英明,拙荆确实并非传闻那般善妒跋扈,反而温婉娇柔,满腹才情,臣确实独独宠爱于她,不忍她生受半分委屈,这才一不小心惹了个惧内的名声。”
人人说他惧内,他也在朝中被同僚揶揄调侃许多年,不曾想圣上慧眼,竟是懂他的人,徐励心上感激不已。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齐家在其首。臣私以为,一个人并非姬妾环绕,三妻四妾才显现男儿豪气,大丈夫顶天立地,首先便该护好自己心之所爱,保她一声安宁。”
魏丞觑他一眼,起身走了过来,幽深的凤目与他对视,忽而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徐卿之言甚和朕心,如此说来,徐卿应也能明白朕之万一?”
徐励微怔,不明所以。
魏丞道:“端宁郡君苏瑜与朕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昨晚上贾氏余孽突然现身,朕自然担心她的安危,今日一早前去探望也是情理之中。这苏恒乃是端宁郡君之兄,日后也堪称为国舅,朕替未婚妻拉娘家兄长一把,也算不上很过分吧?何况,朕当初借居苏家,自当铭记苏家养育之恩,让苏恒去神策营当值实乃报恩之举。否则,岂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说完,他平静的注视着徐励的表情,默了须臾,反问:“徐卿易地而处,又当如何?”
徐励呆愣愣杵在那儿,突然有点儿答不上来了。
他这时候方有些悔了,他好端端接圣上的话茬子,提他家娘子作什么。如今再说陛下做的不对,岂不是在圣上跟前自打耳光?
“陛下所言甚是。”他讪讪而笑,只是那笑容竟比哭还难看。
魏丞看他一眼,重新回到龙案前坐下:“既然如此,那爱卿就跪安吧。”
——
午膳时分,魏丞去往长乐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也惦记着昨夜劫狱之事,魏丞对此据实已报。太皇太后听闻有惊无险,这才松上一口气。
祖孙两个在矮榻上坐着,中间摆着四方条案,其上搁了几碟点心,太皇太后推给他吃,魏丞应着捻起了一块儿。
外面莱阳县主端着刚沏好的龙井入内,将茶盏分别奉在了太皇太后和魏丞跟前。
莱阳县主在长乐宫里也住了两月有余,魏丞平日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倒是见过,但并未曾多加注意,今日想到苏瑜说的话,他方第一次抬眸去打量眼前的女子。
她穿了件鹅黄色的斜襟宫装襦裙,身材尚可,姿色也勉强瞧的过去,平平无奇的,在魏丞看来没什么闪光点,跟他家弄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这么一个丫头,魏丞是真不知道怎么就让弄弄如此忌惮了,居然还害怕他与莱阳有私。
魏丞自认为眼光还是极挑剔的,莱阳县主这样的女子,还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他淡淡一瞥,心中已有定论,随后将目光收回,只端了茶水优雅地呷上一口。却又微微怔住,眸带困惑:“今儿个皇祖母这里的茶,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太皇太后闻之诧异,也喝了一口,细细品着,茶水入口甘甜醇美,唇齿间似乎还带了若有似无的清香,说不清道不明的,确实跟往常不一样。
她侧目看向身旁候着的莱阳县主,面上带笑:“这茶是莱阳烹的吧,用的什么水?”
莱阳笑着屈膝回话:“回太皇太后,这是今早在荷花池中采集的晨露,又用新鲜的木樨花瓣浸泡半个时辰,故而沾有木樨花香和荷露的清甜。”
话语刚落,莱阳突然感觉不适,侧首打了两个喷嚏。
太皇太后见此面露关怀:“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了凉?”
莱阳笑着摇头:“莱阳无碍,太皇太后不必记挂。”
太皇太后却不放心:“早上便见你咳了两声,你说没事,如今又打起了喷嚏,哀家瞧着却像是病了。”说着又吩咐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