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月十五,正是春寒料峭,加之遽然的云蒸雨降,更为早春的淞阳湖凭添了两分寒意。
湖畔半圈儿新抽的嫩柳,从风而靡。远处层峦耸翠的青山,笼着一层烟雨微茫。依山就势的青砖建筑,水墨画儿一般连绵……
水榭内,着一身素色雪绢的苏鸾,正搂着廊柱斜靠在雕花栏护上,饶有兴致的赏着这些美景。今日她与母亲刚从隆兴寺上完香,天就下起雨来,还好行至这处水榭,恰巧进来避雨暂歇。
偏她沉醉雨色之际,耳边传来个意调温柔的声音:“苏妹妹,你抱着这个暖暖手。”
苏鸾回头,眼前的公子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茶瓮递向她,热雾正从瓮口袅袅腾出,他清隽的脸上挂着示好的笑容。
“不……不必了。”苏鸾眸色一慌,结巴了下。同时手也不自觉的搂紧了怀中廊柱,好似怕这人会突然伸手推她似的。
脸上大写着四个字:避之若浼!
那公子顿时显露一丝热脸贴冷屁股的无奈,勾在唇边的笑意也变得窘迫起来,点了点头,灰溜溜的回了水榭当央的石凳上,与长辈们坐回一起。
这位看似品貌非凡的端雅公子,正是苏鸾命中的未来相公,叫做薛良彬。此时他左手边坐着的,是妹妹薛秋儿。右手边坐着的,是母亲赵夫人。与赵夫人隔案相对,正热络寒暄着的,便是苏鸾的母亲——秦氏。
苏家与薛家的下人,则候在水榭西南角的风廊里。
东侧凭栏而坐的苏鸾,借着眼尾余光扫视一圈儿后,再次将眼神移向湖面。看着那蛮烟瘴雾,更觉心下凄凄……
这里没一个人是她所熟悉的,包括那个所谓的母亲秦氏。
想她苏鸾,原是过着东烹西炒、南蒸北煎、火锅烧烤……任她想吃什么点个外卖分分钟就有送餐小哥送到嘴里的神仙不换的日子!
可就因着半个月前,她沉迷进一本叫《夺嫡攻略》的里,熬夜将那书啃完了大半后,一觉醒来,竟真的陷进了书里!
在经历了一阵儿拼死也要逃回去的挣扎后,苏鸾终于认了,她死活是离不开这儿了。
这些日子她愈渐想开,既离不开,那就干脆凭着她对剧情的了解,好好在这儿过一把开挂的日子!
只是,今日这个香,苏鸾委实是不该来上的。因为书中的原主,便是在今日落了水,从而促成与绝世渣男薛良彬的一段孽缘。
天可怜见,苏鸾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要避开这次相见!奈何计穷力竭,也没能躲开。
自打三日前秦氏说要来淞阳湖畔的隆兴寺上香,苏鸾便谎称有了要紧安排。然秦氏说,这天底下没有哪个要紧事,能要紧过正月十五拜佛烧香。
两日前,苏鸾又说自己身子不适,头热身疲,咳中带血,一应戏码作足了全套。然奏氏说了,在佛前多磕几个头,求些香灰回去和水服了,便比仙丹还要灵!
昨夜,苏鸾趁着夜黑风高,悄悄将后院的马儿放了,心想这下总去不成了吧?孰料那老马儿被苏家养出了情谊,竟撒欢儿的疯跑一夜后,天不亮便自己识途回来了。
今晨出门时,苏鸾使出了最后一招儿,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崴了脚,脚踝肿出足有三指高!结果秦氏依旧让下人将苏鸾架上了马车,说苏家如今显达了,礼佛时自有丫鬟婆子们环侍在侧,架着她焚香礼拜,铺胸纳地一点儿也不耽误。
秦氏对佛祖的这颗虔敬之心,让苏鸾感动的同时,也深知自己避之无门。
既来之,则安之,苏鸾想着今日她躲谁都躲得远远儿的,那她还能凭空落进水里不成?故而在水榭遇到同来避雨薛家人后,苏鸾便自个儿缩到一旁,谁也不理。只等着雨停了赶紧回家。
这厢赵夫人抬眼看了看苏鸾,由心的对秦氏夸赞道:“苏鸾这孩子,几年不见,想不到竟出落的这般标志!”
秦氏只笑着摇摇头,不附和也不特意自贬,举止自信又谦持。而一旁的薛良彬却是觉得,母亲这句称赏过于轻淡了。
方才他过去送茶瓮时,可是离得苏鸾只三尺之距,那般细端下,肌肤仍是寸寸滑如凝脂,无半点儿瑕疵!更莫说那娇妙的五官,窈窕的身姿。
这等女子,无需举手抬足,只需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便是一幅画儿。
若说她有哪处是不尽人意的,那便是对他太冷!不只冷,好似还带着一丝厌弃。
思及此,薛良彬心下虽有些许腹诽,但视线还是不由己的黏在苏鸾身上,丝毫未留意身边的薛秋儿。直到他觉得脚被人踢了一下,才回过神儿来,转头看看薛秋儿,果真一脸的醋妒。
薛良彬只笑笑没说什么,收敛了心思,继续听身旁的母亲与秦夫人说话。
赵氏口角春风的将苏鸾嘉赞一番后,又王婆卖瓜的赞许起自家儿子:“秦夫人,这些年我家良彬也是春诵夏弦的勤苦不已,这不,去年考上秀才了!”
秦氏笑笑,表面客气道:“这孩子有出息,未来定是能光宗耀祖的。”心下却暗暗腹诽赵夫人的矜己自饰。
聊到这儿,赵氏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一脸喜庆的笑着问道:“良彬啊,你可还记得第一回见你苏家妹妹?”
薛良彬自是猜出母亲提此一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