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微躬着身子立于榻椅前的李帛昭,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幽帝这眼神中的意味, 只当父皇今晚看他的眼神如此慈和。
想起上回就是因为自己说了休妻的话而惹怒父皇, 这次李帛昭自以为学聪明了, 信誓旦旦道:“父皇放心,儿臣与敏儿琴瑟调和,伉俪情深!”
周幽帝:“……”
仿佛上回说要求娶西凉公主的人不是他?
默了半晌, 李帛昭也没能等来父皇的夸赞,不由得抬起头来察言观色。
李帛昭见周幽帝面上的神色很是微妙,心道难道父皇并不信他说的话?
思及此, 李帛昭重又拱手低头, 添了一句有些说服力的:“父皇,儿臣之前的确是有些对不住敏儿。不过自打上回被父皇教育了,儿臣卧病的那段时日不断反思己过, 终悟出了夫妻本是一体的道理。”
“哦?”周幽帝不由得眉头微锁发出一声质疑, 接着便也不再绕弯子, 直截了当的问道:“那若是二皇子妃犯下了于大周社稷有失的罪责,你也准备不离不弃,与她一并承担?”
李帛昭垂着头眯了眯眼,深思着父皇这句话的意思。他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味儿啊?
“回父皇,儿臣的小家自然是不能与大周相提并论。”李帛昭深思熟虑后回了句三观极正确的话。
周幽帝则继续问道:“那你可会大义灭亲, 为大周除害?”
会……还是不会啊?李帛昭也分不清这话该怎么答了。若他像上回说一通大义凛然为国可灭妻的话,会不会又惹怒父皇?
李帛昭抽了两下嘴角, 抬头有些为难的看向周幽帝。试探性的问道:“父皇, 可是敏儿做错了什么?”
若是错了, 那他当然知道如何回答了。
周幽帝捊了捊胡子,很随意的抬手指了指下手的位置:“你坐下吧,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讲与你听。”
“谢……谢父皇。”李帛昭诚惶诚恐的坐在了父皇所指的那个座位上。
快入秋了,御书房的座椅也铺上了软软的绸垫。可此刻李帛昭坐在上面,听着周幽帝接下来说的那些话,却觉屁股如坐针毡!
待周幽帝将西凉太子青州遇刺案,与雍郡王世子京外遇袭案,还有安定公主于宫中被人毒害的案子一一联系上邑国,从而再牵扯出二皇子妃这个幕后主使来……二皇子李帛昭已是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浑身冒了冷汗!
周幽帝的话讲完了,李帛昭才敢抬起胳膊来,擦拭了下额间冒出的细密汗珠。
“父……父皇此事可已查明?”不会是冤假错案,在他大义灭妻后明日又要翻他不近人情的旧账吧!
周幽帝面色一沉:“废话!若未查明朕在这吓唬你玩儿?!”
“不……不不不是。”李帛昭莫名的有些结巴。
接下来稍稍冷静消化了片刻,李帛昭蓦地起身跪在地上朝着周幽帝叩头:“父皇,是儿臣娶妻不贤!竟与个蛇蝎心肠一心想颠覆我大周社稷的狠毒女人同床共枕……”
说着,李帛昭真就响亮亮的磕了几个头!他是生怕周幽帝将这些诛九族的罪责引向他身上啊!
噢不,他的九诛都是皇亲国戚,谁也诛不了,只会诛他一人。所以他更得拼命和焦敏撇清了关系,以免受牵连。
周幽帝忙虚伸胳膊拦阻道:“你快起来!朕给你说这些不是看你如何来声讨她的,是要你为朕分忧的!”
听了这话,李帛昭终于淡定了些许。父皇这意思并没有将他与二皇子妃归为同党,父皇是叫他来“分忧”的,也就是说他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李帛昭抬头,可怜巴巴又满怀期待的仰视着高高在上的周幽帝,“父皇,但凡是儿臣能做到的,父皇尽管吩咐!”
周幽帝面色也平和了许多,抬了抬手,又道一遍:“你先起来,坐下慢慢说。”
“是。”李帛昭听话的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只是坐在椅子里,整个人也是战栗着的。
“父皇,儿臣愚钝,还求父皇明示。”
周幽帝这时从身边的方几上取过一锦盒,递给二皇子。
刚刚坐稳的二皇子复又起身,毕恭毕敬的双生接过盒子,纳闷的看父皇。
“这东西是那个邑国细作交出来的,你且先拿回去问问二皇子妃,可是她的贴身之物?事虽已明确至此,她毕竟还是邑国的公主,大周的二皇子妃,我们大周皇室应该给她最后的体面。”
二皇子颤颤巍巍的手打开了那个锦盒的盖子,看到里面躺着一枚青白色的连环玉扣。
“父皇,不必问了。这东西儿臣见敏儿带过,冤枉不了她。”二皇子如是说道。
周幽帝没说什么,只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道:“让你问你就去问!”
“是是是……”二皇子连口应道。
这会儿他终于脑子开窍想明白了,父皇让他拿此物去问二皇子妃,并非是对此物的归属有何存疑,而是让二皇子妃亲眼看到罪证确凿,自行了断。
“那儿臣这就回去问!”
周幽帝抬了抬手示意,没再开口说话。
二皇子离开御书房后,便大步流星的回了启祥宫。
“二皇子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