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艰难的调整了下坐姿,使自己的声音更能清晰的传达到对面。
“施主的命格与寻常人不同, 袭承她人岁早枯竭之命, 实难过今冬……”
苏鸾的心头一紧, 旋即问道:“可道长不是说只要我行善事,多积福, 便可改命?”
“行善积福的确可以改命, 只是修的是来世,并非今生。”
一阵强烈的绝望感袭来,苏鸾抓着铁棂子的手僵了下,险些就要仰倒过去。
所以她这些日子以来不停的做善事, 以为自己可以长命百岁, 竟都是无用功?只是为来世积下的德?
“那……就没任何办法了吗?”苏鸾颤巍巍的问道。而苏鸾问过这话后, 良久对面都没再传来答复。
佛教中一弹指有六十刹那, 于此刻的苏鸾而言,每一刹那都如将她置于火上炙烤一般的煎熬。
“有一办法。”对面那个低沉无力的声音,终于又响起。
“还请道长指点!”苏鸾急不可待。两手死死握着铁窗上的细棂子,指尖儿因太过用力而发白。
碧水道人没着急回答, 而是低了低头,苏鸾有些分不清他是身体痛苦,还是在向她致敬。虽然苏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她觉得更像是后者。
“道长?”
“施主,贫道有一事相求, 还望施主能了了频道最后的心事。”
听着这话, 苏鸾断定先前她没想错, 道长果真是在向她致敬。所以说,道长是有事想交托给她,打算拿她改命之法交换?
“道长大可直言。”苏鸾怔怔的说道。
“贫道知施主已将那些难民接进京来,贫道希望施主能答应将他们妥善安顿,向善引导,促他们自食其力,走上正途。而不要任他们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最终成为为乱一方的流民。”
苏鸾娥眉微蹙,心下不解。
虽说出家人怜悯众生,可道长作为得道之人,怎会如做交易一般的将那些难民托付给她?何况那些都是成年之人,道长怎将他们形容的好似顽童一般,还需人引导正途?
这种道德绑架的行为,总是有些怪异。
饶是心中不解,苏鸾也爽快的点点头:“好!我保证会引导好他们,令他们凭自己的劳动安度余生。”
“好……”老道长听完苏鸾的保证,内心释然,安逸的轻阖双眼,嘴中轻喃一句:“施主若想破除承继于她人的早夭宿命,需寻真龙之气护身。”
“真龙之气?”苏鸾重复了遍道长所言,隐约悟出了几分。
而此时的碧水道人,双眼轻阖,神情凝重。
他眼前出现了一条大河,河面上正有商船被江匪劫持,那些江匪登船后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很快他们满载而归,回了河边落脚的小村落。
这些江匪日复一日的做着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奈何回回不留活口,遇难的商船随波逐流,河线绵延,官府甚至连遇难的地点都无从查起。
直到有一日,他们的带头大哥病死了。一时间这些江匪成了盘散沙,他们便答成了金盆洗手的共识。
许多年后,他们凭着多年积攒下的金银置办了家业,娶妻生子,打鱼耕地,规规矩矩的过活……
直到他们死,也没有人怀疑过他们不光彩的过去。
原本他们的后代可以永远这样安居乐业下去,直到天灾降世,他们失去了家园,如他们祖先当年一样,成为了流民。
而他们骨子里的江洋大盗的血脉开始复苏、膨胀!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走上祖先们的老路,成为为祸一方的悍匪。
故而碧水道人提前将这些人带去山中与世隔绝,意图通过免于让他们受世人白眼,和佛祖的点化,驱除体内的匪性。
而事与愿违,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唯有将这些人交付给别人了。
这个‘别人’虽仅有数面之缘,但道长相信,她迟早要担负起泽被苍生的重任。故而这次,权当是她的历练。
思及此处,碧水道人严毅的面容上,终是淡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师父?师父!”
“师父!”
……
徒弟们呼唤的声音由大变小,由近变远……直到远的老道长再也听不见。
他搭在草垛上的手,顺着那草垛滑落下去。
起先苏鸾也跟着小道长们唤了几声,在意识到老道长真的已经圆寂之后,她便用力咬着嘴唇,离开了铁窗前。
苏鸾看了看僵直靠于墙边,已然明白隔壁发生了什么的荣公子,两行泪终于自她眼眶夺出。
荣公子悲恸的挤着眉眼凄嚎了长长的一声后,朝隔壁跪下。
众人的哭啼声很快传到外面,没多会儿便有两个狱卒拎着个大麻袋过来了。
准备周全,显然是猜到了发生什么。
他们将老道长装进麻袋里,架了出去。碍于死者为大,又是得道之人,狱卒送道长这最后一程时也很是恭敬。
这一夜,两间牢房里的人没有谁有睡意。
到了下半夜,荣公子挪来苏鸾这边,递了块湿过水的帕子:“擦把脸吧。”
满脸的泪痕的确皱巴的难受,苏鸾接了帕子随意抹了几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