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2008(6 / 8)

跟着,苏文回头,但眼神仿佛在问:“乖娃,你要跟娘走吗?”

于每个人,母亲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独一无二的角色。

当母亲问你要不要跟我走时,没有一个孩子会选择拒绝。

阎肇拨步,往前走了一步,却见母亲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异常悲悯。

她一脸悲悯的望着他,眼神依然在询问:“乖娃,你要跟娘走吗?”

阎肇突然就停下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而灵魂,于身体是分离的。

娘早就去世了,娘和他,一个在阴,一个在阳,他要跟着苏文走了,他岂不就要离开人世?

此时的阎肇,记不得父亲,记不得儿女,记不得世间万事万物,却于混沌中,突然想起他的妻子,陈美兰。

他此生不爱钱,不爱山珍海味,不爱任何享受,于衣食住行,淡泊就好,从来没有在任何事情上,有过贪欲,执恋。

那是因为他从小听苏文读经,讲佛经故事,于世道看得很透彻。

但他唯独有一点执恋,这辈子,改不了。

那是在他当兵的时候,有一天,熊大炮拿着一纸档案,大呼小叫的来找他,拍着那张档案,指着自己的脸说:“连长,你快看,这个女同志她嫌我黑把我给拒绝了,我不服,快给我请假,我要回去找她问个清楚,让她怼近了看看,看我到底黑不黑。”

那是阎肇头一回看到陈美兰的照片。

毕竟人姑娘主动拒绝,他不可能让熊大炮回去骚扰人姑娘,所以,那纸档案他收走了,熊大炮,给他一脚踹进了禁闭室,关了三天禁闭。

之后,本来档案该要销毁的。

可阎肇每回想要伸手撕掉的时候,看看照片上那个笑眯眯的女孩子就会犹豫。

他于是把那份档案收了起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回家相亲的时候,把那份档案放在了苏文装钱的匣子里,就再也没有动过,更没有碰过。

而在苏文逝世后,整理遗物的时候,本来,他已经跟周雪琴结婚了。

按理,就该把那东西烧掉,或者销毁掉的。

但阎肇没有,他看着照片上那个笑眯眯的女孩子,终归是不忍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良久,把它放在了苏文牌位的后面。

而后,就是在陈家村的见面了。

陈美兰一直以为,阎肇是因为阎星才娶得她。

但她不知道,如果不是她,他不会结婚的。

阎肇从小听惯了佛经,于一切都能看淡,此生若还有执恋,不舍,放不下,那就是她,就是陈美兰,他可以放下孩子,放下权力,工作,放下一切,但他唯独放不下陈美兰。

即使要死,他也不忍先离她而去。

因为没有他的照顾,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这个世界上。

从88年相亲见面,到现在,整整二十年了,可于阎肇来说仿佛不过转眼。

最近一段时间太忙,他至少有半个月,没跟陈美兰躺在一张床上好好聊一聊了,他想念母亲,他想见母亲,他想永远跟娘呆在一起。

但是哪怕他忘记了所有,在记得娘的同时,他就会记得陈美兰。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孩子终是要离开娘的。

阎肇于迷途中猛然惊觉,发现自己该回家,回去找陈美兰了。

但此时他的双脚仿佛陷入泥潭中一般,却怎么也拨不动。

而就在这时,苏文突然伸手,推了一把,阎肇于梦中猛然惊醒了过来。

今夜的首都是个无眠之夜。

阎肇醒来,最先感觉到的是陈美兰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

睁开眼睛,陈美兰就坐在他身侧,窗外的月光洒在她脸上,她两只眸子跟月光一样温柔,明亮,静静的望着他,一眨不眨的。

自从圆圆生孩子,她一直在医院,也有两三天没合过眼了,却一直没睡,就这么守着他?

“累坏了吧,你怎么不睡会儿?”阎肇问。

陈美兰缓缓伏下.身子,长吁了口气,攀上阎肇的胸膛,没有说话。

从八点开始到现在,凌晨两点了,阎肇这一觉睡了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他睡的一点都不安稳,嘴里喃喃有语,时不时就要喊一声娘。

苏文已经去了二十多年了,阎肇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劲儿喊娘,试问,陈美兰能不怕吗?

因为突然想到‘过劳死’几个字,自己吓自己,她给吓的没敢闭眼睛。

外面家家户户放的都是奥运会开幕式,左邻右舍,电视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来,陈美兰握着阎肇的手,怕他休息不够,不敢吵醒他,又怕他于梦中突然有个三长两短,于外面的热闹一丝一毫没有听在耳朵里不说,还差点把自己给吓死。

她甚至想,万一要是阎肇死了,她该怎么办。

小旺成家了,有自己的家庭,小狼可以自己独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