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公用电话亭边,张志兴茫然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忙忙碌碌的十字路口上,双手攥着话筒:“林炡,是我。”
“张教授?”听筒中传来林炡不乏诧异的声音。
“对,是我。我……我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您说?”
张志兴干涩地咽了口唾沫,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围汽车鸣笛和人声喧闹一时变得异常清晰,好几秒后老人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艰涩的声音:
“……我听说,当时云滇调查我儿子跳楼那件事时,你出来指控解行涉嫌在言语上胁迫张博明自杀谢罪,是这样吗?”
林炡猝然一顿。
“张博明究竟有哪里对不起解行的地方,你知道吗?为什么说解行有激情杀害的嫌疑,你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
张志兴不由急切起来:“当初整个调查结束后,我向你私下打听,你明明告诉我张博明跟解行见面后情绪平稳没有异常。如果你早就看出来解行有谋害我儿子的嫌疑,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
“您见到解行了?”电话那头林炡突然问。
张志兴一时语塞。
林炡抬头扫了眼周围,透过落地玻璃挡板,外间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更远处天色已经早早地暗了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林科长脸上失去了那面具似的温和笑意,浮现出难以描述的阴沉。
电话那头张志兴嗫嚅道:“我只是……”
“我知道了。”林炡沉声打断他,在那短短数秒间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语调平缓而不容置疑:“既然您已经跟解行聊过了,今晚咱们约个地方见面吧。九点在津海市宝来酒店门口,我去接您。”
张志兴的嘴犹豫开合了好几次:“……好。”
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办公室里,林炡沉沉向后靠进椅背,眼底闪烁着心事重重的阴霾。少顷他侧颊上牙关紧了紧,拿起手机打开短信联系人吴雩,一字字输入:【今天下班后,我找你有事,约个地方见面】——然后正要点击发送,大拇指却停在了半空。
真要这样吗?
张博明死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其实不想让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林炡仔仔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屏幕上未发出短信删除了,起身走到窗台前,略打开一条窗缝,点了根烟。
下午四点多天就已经很阴了,北风呼呼汇聚阴云,巨大的灰穹压在所有人头顶。林炡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彼此冲突碰撞,玻璃窗映出他半侧阴晴不定的面孔;突然就在这时,他视线余光望见一辆车开进远处市局大门口,蓦地定住了。
那是一辆银色大g,穿过停车场后停在了远处另一栋办公楼正门前,紧接着副驾驶下来一个人——是吴雩。
宋平的秘书老欧亲自迎出来,两人见面并未多交谈,匆匆消失在了大楼门厅里。
林炡的瞳孔略微扩大,心中蓦然涌上惊疑。
他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把我叫来市局,到底是什么事?”
电梯徐徐上升,叮一声打开,外面赫然是直接通往局长办公室的顶层,欧秘书打了个手势示意吴雩先请:“按宋局的意思,是招了各支队一二把手过来,做一个关于年底入室盗窃抢劫案多发预警的工作布置会议。”
吴雩直接问:“那实际上呢?”
欧秘书不答,径直来到宋局办公室门前,才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吴支队你看了就知道。”
说着他叩叩敲了两下,亲手把门推开,吴雩视线一顿——
宽敞的办公室套间里,宋平大腿跷二腿坐在实木办公桌后,正漫不经心地转地球仪。靠墙的会客沙发上坐着一道熟悉的侧影,穿着黑色皮夹克、牛仔裤和高帮防水靴,兜帽遮住了大半边侧脸,只露出挺拔的鼻梁和下颔,闻声向吴雩回过头。
他身上裹着风尘仆仆的寒气,那张总是冷峻、肃穆但十分俊美的脸上,眉宇高耸如剑,双眼线条锋利,但他看着吴雩的时候,浮现在眼底的笑意却像是突然放亮了一片璀璨星空。
是步重华。
“……”
吴雩愕然上前半步,又站住了,嘶哑地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欧秘书笑着向宋平点点头,退出去关上了门。
“这小子为了见你一面,一个人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中间就啃了几块面包,连水都不敢多喝半口。”宋平从地球仪后探出头揶揄地哼了声,“本来他今天下午回来拿到了东西就该走的,硬是编出了八|九个理由来说服专案组,好不容易才得到翁书记亲自允许,破例让他留到明天早上再出发回‘藏毒工厂’。”
吴雩直直站在原地,视线无法从步重华含笑的面孔上移开,但声音却压抑而冷静:“让他回津海做什么?安全吗?来回走的是哪条路?”
步重华说:“别担心,我告诉鲨鱼要回津海提一批货,目前为止是安全的。”
“你……”
步重华站起身张开手。他削瘦了些许,身材看起来更加精壮结实,周身气场与当刑警时隐隐不同,但坚实的怀抱却没有丝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