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都被冻住了,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人在绑匪拿钱时拍照,如果你婆婆大哭时没有巡警恰巧经过,那么以陶家人对警方强烈不信任来看,起码会再坚持三四天才报警——而你殚精竭虑争取来这三四天空白期恰好够你带着孩子、带着人骨头盔逃之夭夭。等警方折腾一大圈查出丁盛、邓乐、再顺藤摸瓜抓住你老公时,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你老公出轨偷情勾结外人,才害死了自己老婆孩子。到了那个时候,估计你已经跟万长文偷渡出境改名换姓,在金三角开始新生活了。”
“你一定为策划这次行动考虑了很多吧,彭宛。我猜你在冒充陶正庆跟绑匪沟通时,再三叮嘱过他这只是做戏,不要真伤害人质,所以当丁盛以为陶正庆报警时他才会那么震惊和愤怒,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同伙出卖了。”
吴雩向前略微探身,平视着彭宛失魂落魄眼睛,有些滋味复杂感慨:“这个计划本该非常完美,所有人都被你利用在股掌中,如果不是一连串突发状况令它彻底失控了话。”
彭宛发着抖嘴唇动了动,终于从刚才那震惊失落、难以置信、五感交杂情绪中突然惊醒,语无伦次叫起来:“不,不对,不是我冒充我老公找绑匪!你没有证据,你不能乱说!”
“——彭宛。”吴雩又叫了声她名字,尾音无可奈何:“我刚才就说了,你策划所有事情都是不怀疑便罢,只要怀疑就一定能查出证据。如果我让技侦全面梳理丁盛硬盘、网盘、数据流量记录,顺着时间往倒溯,肯定能找到你平时是怎么找他策划这一切;然后一条条查聊天时间,一条条看对话i,再逐一对比陶正庆日常行踪,总能找出他不在场证明。”
“只要有一条聊天消息显示i在你家,而你老公能证明自己当时在开会,那么陶正庆所有嫌疑就会被推翻。”吴雩直直望着她通红眼睛:“技术是不会骗人,彭宛,只有人才会。这世上最该防是枕边人,最防不住也是枕边人。”
步重华眼神微动,似乎向吴雩方向一瞥,但目光半途中就生生顿住了,数秒后一寸寸收了回来。
彭宛就像被彻底抽掉了最后一根骨头似,完完全全瘫在地上,眼珠直勾勾盯着吴雩。她黑眼珠明显小于眼白,有一瞬间步重华以为她要突然发疯冲上来攻击吴雩,但他刚抬手想把吴雩拉到自己身后,就只听低沉、短促笑声从她鼻腔中断断续续发出来,就像粗粝铁钩刮过冰面,随即变成了混合着哭腔歇斯底里大笑。
彭宛全身发战,手脚痉挛,慢慢后仰到墙上,凌乱头发抵着发霉墙。她望着灰暗阴霾虚空,仿佛亲眼看见了最讽刺有趣、最荒唐可悲喜剧,嗬嗬大笑震出满口血腥,一声声尖利得剐人耳膜。
“彭宛,”吴雩似有不忍,挪上前半步,被步重华一把拉住了:“彭宛,你……”
“……妈妈……”
彭宛身侧那小小黑影终于蠕动了一下,不知是梦呓还是哀叫,一开始轻得两个警察都没发觉,但彭宛立刻猛地扭头。
“我好难受,妈妈……”
那瞬间彭宛像被人拔了电源,什么动静都没了,所有癫狂都戛然而止。
她就这么望着自己腿边孩子,然后慢慢伸手把他紧抱起来,贴在怀里,剧喘了好几下,终于爆发出歇斯底里痛哭。
吴雩缓缓向后坐倒,靠在步重华肩窝里,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步重华低声问。
吴雩微扭过头望向他,眼底深处有些悲哀:“你知道她为什么问家人要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赎金吗?因为十五公斤黄金。”
“十五公斤黄金?”
“对,三十年前万长文潜逃时,为了保住一筐十五公斤金条,把四岁彭宛扔下了船。当年黄金价格是一盎司300美金整,15公斤是5291盎司,总价值十五万八千七百三十美元,而出事当天美金人民币兑换价格是1比28。”吴雩苦笑起来:“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人民币,是一个被父亲扔进水里小女孩价格,也是彭宛这辈子永远耿耿于怀坎。”
步重华愕然怔住了。
“三十年过去了,那个四岁小女孩却还是过不去……她还是想知道一个孩子在父亲心里可以价值多少。”
仿佛一股酸苦热流涌上咽喉,步重华喉结剧烈滑动两下,喘息着回头望向他灭门仇人女儿。
“宝宝,我宝宝,”彭宛用力抱着她幼子,泪水成串打在小孩脏兮兮衣领上:“我心肝宝宝……”
“……你既然爱自己孩子,为什么要带他投奔万长文?”许久后步重华终于开了口,这是他第一次用还算正常口吻对彭宛说话,尽管压抑着隐隐沉痛和愤怒:“你知不知道偷渡有多危险,一路上会死多少人,而当毒贩最终都是什么下场?”
彭宛颤栗抽噎,只摇头无法出声。半晌她终于竭力抬起头望向高处那窗户,木板条中透出几丝惨淡光线,映在她涣散眼底。
“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一定要生男孩,结婚时我婆婆也说了想要男孩。”
她搂着怀里孩子,噙满泪水笑了下。
“我生我儿子时候多高兴呀,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我妈九泉之下肯定也觉得值了。老公欣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