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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好一会儿,杨蓁才松开傅虔。一张小脸上泪痕依旧,惹得傅虔好一阵心疼。
他沉默了良久,这才出言问道:“殿下...末将听闻殿下欲取消婚约,便特地请了二皇子之命,从关外赶回来。
末将只想问殿下一句,究竟何故?”
杨蓁自知要与他说清楚,刚要急着解释,却被呛得满脸通红,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
“是我从前,太任性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傅虔一眼,接着说:
“...若你不怪我,取消婚约的事,我这就去向父皇请罪。”
傅虔一双眸子忽地亮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杨蓁。
杨蓁看着他的脸颊,分明冒出了些许青茬,模样也像是几天没有睡好觉。
她不由地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来,有些蜜意,又有些酸涩。
可她到底不能转变太多,于是寻了个极好的借口问道:“傅虔,你方才说,我十一岁那年,是你救了我?”
傅虔低眉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一瞬间,杨蓁猛地发觉,傅虔在某些瞬间的神态像极了陆子胥。
原来她是认错了人,这么多年也爱错了人。
当年那个少年将她从豹子口中救下来,她早就吓得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母后将一个白衣少年推到她面前,跟她说,这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个少年是陆子胥,她也一直理所应当地认为,她欠陆子胥一命。
可是如今看来,那样的事,怎会是一贯自私惜命的陆子胥所为?
可是......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你从没告诉过我?
不只是你,我身边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
只见傅虔笑的有些苍凉。
“淮王之前,我只是一个校尉。淮王之后,我不愿这成为殿下的枷锁。”
这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杨蓁却听出些许悲伤。
若是从前那个心思单纯的七公主,必然理解不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在淮王叛乱之前,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当年的事,想来也是淮王一脉看在她受宠,故而刻意抢功;
淮王叛乱之后,傅虔有了资格站在皇族面前说话,却不愿这成为强迫杨蓁嫁给他的理由。
所以他知道了自己为淮王世子求情,又追随着陆子胥南下,心中苦涩也从未揭穿这一切。
傅虔这样叱咤风云的大将,在这浩如烟海的京华之中,用一腔赤子之心守护着少年时卑微的爱。
杨蓁眼圈微红,嫣然展开笑颜,一如当年盛世春光下最夺目的七公主。
“谢谢你,傅虔。”
只见傅虔愣神,杨蓁伸出手轻轻替他理了理沾染了些许泪痕和胭脂的衣襟,轻声道:
“你在军中想必还有事务,我先去向父皇和母后请安。”
她又凑近了几分,小声道 :“过几天,你可要带我出宫去玩。”
说完,她便立刻退开几步,掩着笑意离去了。
留下傅虔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儿。
公主她......撩完就跑?
杨蓁何尝不愿同他多待片刻。只是这毕竟是皇宫重地,虽则可在雁门外接见外男,但也不可停留太久。
她怀恋着方才那个拥抱。
啧,腰真细。
这时候,夏岚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殿下,方才...恐有些不合规矩。”
杨蓁斜斜瞥了她一眼,夏岚慌得连忙将头低了下来。
呵,这夏岚如今倒还是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
如今的她,只需要动动手指便可将夏岚赶出长乐宫。
可杨蓁隐隐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没有身负要职的人牵线,夏岚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背叛她。
若说这宫里谁最想铲除她,杨蓁头一个就想到了一人。
华素夫人。
这宫中除了正宫皇后之外,唯一一个诞育子嗣的妃嫔。
倘若说在母后病逝之后,清缴嫡皇子对谁最有利,那一定是她。
前世里,她刚到尚阳四个月,就听闻母后病重的消息。
她刚准备立刻返回京华,父皇却说什么也不肯召她回京。
于是她在尚阳城里日日吃斋念佛,虔心祈祷,却还是盼来了母亲的死讯。
可她离开皇宫的时候,母亲明明一切都好。
仔细想来,这一切都是从她走后开始的。
母亲的病,五哥的旧疾,四哥无端谋反,二哥莫名战死,大哥竟因为谋逆罪名被囚禁......
还有傅虔的死。
这一切一定都指向那个人,或者她背后某一个自己从不曾发觉的势力。
想到这儿,她唇角微微勾起:“去颐和宫,本宫要给母后请安。”
忽地,从一旁的御花园里走出一个身量纤纤的女子。
仔细一看,她生的格外天真烂漫。
一身粉色蝶舞裙,一对八宝玲珑钗,活脱脱就是杨蓁的翻版。
只见她紧走了两步过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接着又扬起一个笑颜来唤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