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无惨是被搓扁捏圆的面团,那黑死牟就是被踩到发蔫的咸菜。
大马尾松散,武士服破烂,辛苦拴稳的黑裤子再度不见,露出两条晃花眼的长腿。他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躺在地板上,浑身就剩条兜裆布来遮掩。
心情极度郁闷,又暴躁得想杀人,可他敢开大吗?敢全解放鬼的姿态吗?
不,他不敢。
黑死牟从未释放过恶鬼状的自己,但他却能想象出恶鬼的形态。不提别的,无惨化鬼的时候体型会变大、衣衫会爆裂,换算到他身上约莫也是如此。
这人形一膨胀,最后的兜裆布还守得住吗?
必然是不能的。
饶是他再恼、再酸、再恨缘一,也做不到光着身子跟缘一决斗,那是何其丑陋的姿态!
所、所以……
就算缘一蹲下来仔细观察他的腿,非常大不敬地惊叹道:“你居然没有腿毛诶!难道变成鬼还承包光子嫩肤和去毛吗?”
他也忍了!
“对哦,我记得——”缘一转性后过于活泼,她眼睛一亮,“你、童磨和无惨都没有胡须,也没有腿毛,难道你们是……”
她的眼神溜上了不可描述的部位,颇为遗憾道:“原来不是啊。”
黑死牟:……
缘一,你在干什么啊?缘一!
你还是四百年前的缘一吗?你的高贵矜持、纯洁大义究竟去了哪里?
当年跟鬼杀队一起泡澡,你也是淡漠清冷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浴池神子,就算所有人都嫌那池温泉水似乎被倒了一缸醋,你依然面不改色地跟我泡到最后。
为什么只是换了个性别,你像是突然被教坏了一样?
果然……
果然是因为“露姬”吗?是这个祸水教坏了缘一?!
黑死牟情绪激动:“缘一,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变化这么大?”
他的身体仿佛涌上了无限的力量,牢牢握住了鬼刀,似乎只要缘一说一句“我是为了真爱”,他就能把伊路米活劈了。
余星弥摸摸下巴:“毕竟……我是‘缘一’啊。”
一语双关。
黑死牟瞳孔骤缩,瞬间被戳中了嗨点:“原来如此……”
该说不愧是缘一吗?
是男人时,就是顶天立地的最强。是女人时,不改女人看男人的眼光!
承认自己的身份,认可自己的性别,尊重自己的选择,无论外貌身形如何变化,缘一就是缘一,亘古不变,是为传奇!
而他呢?
他想成为世界最强的武士,可他抛弃了继国这个家族;他想成为鬼杀队最强的呼吸剑士,可他舍弃了人类这个身份。
他抵达了缘一看到的“通透世界”,再回头却是一片尸山血海。以往的四百年他从未后悔,可再次见到初心不负的缘一,他竟觉得自己这般丑陋难堪。
缘一还是缘一,他却不再是自己。
心防,在一句“我是缘一”的言语里彻底溃散。
所以,他追逐了四百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在经历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
想到缘一轻松解决了无惨,还使出了他从未见过的金色佛手,黑死牟忽然惨笑出声。
犹如一个疯子,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浑身打颤。
他以为自己站在了同缘一平等的位置,实际上他与她之间永远隔着天堑,他穷其一生也无法跨过那道分水岭。
何其悲哀。
“缘一,为什么……”
“为什么永远只有你,能得到上天的眷顾和垂青?”
“难道你不是吗?”余星弥反问,“让一个永远得到上天眷顾和垂青的人成为你的弟弟,不正是上天对你最大的厚爱吗?”
黑死牟一愣,怔怔出神。
余星弥从破烂的衣物中捡起一根年代久远、断成两截的破笛子,只觉得心口微微发胀。
这是儿时的严胜送给缘一的礼物,缘一直到死都没有让笛子离身。而严胜口口声声说着憎恶缘一,却在他过世后带着这根笛子足足四百年。
继国兄弟啊,但凡能敞开了说话,都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余星弥叹道:“可你,亲手杀死了上天对你最大的馈赠。”
黑死牟沉默了。
此时,梅路艾姆的念压突兀袭来,深海般沉重的压力让空气都沉闷万分。
余星弥的大马尾无风自动,日呼的耳饰在颈边翻飞,她如黑死牟所期望的那样俯瞰着他,说出对他的制裁:“让这一切结束吧。”
“生命不可亵渎,你该为你四百年来的所作所为,清算代价了。”
黑死牟闭上了眼。
良久,他忽然道:“缘一,你能再喊我一声‘兄长’吗?”
余星弥:“不,上弦一。”
手却收起了断成两截的笛子。
至此,黑死牟不再挣扎。
……
余星弥找梅路艾姆自然是有要事。
作为一名吃着嵌合蚁长大的野人,再不会有人比余星弥更明白嵌合蚁的特性。
它们有一项天赋技能叫“摄食进化”,只要是入嘴的食物,就能自动剔除它的劣质基因,留下优质基因,并整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