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筱正在张罗酒店开业的事宜,忙得两脚不沾地, 陪了石冉半个小时就一连着接了十多个电话, 石冉就将仇筱轰了回去, 仇筱也不客气,摸了摸糯糯的小脸, 又低头往糯糯额头上亲了一口,冲石冉道:“晚上我再来。”
仇筱走后, 石冉一直守在了糯糯这边。
糯糯额头上贴着白纱步, 左脸上被蹭在地板上蹭出了几块青紫色的瘀伤, 由此可以想象得到,撞击力究竟有多大, 他都伤成这样了,石冉简直难以想象,挡在他身上的人伤成了啥样。
断了三根肋骨,肩胛骨粉碎性骨折,缝了一百多针, 石冉唯一能够像想象的, 就是一大片血肉模糊的画面。
灯具从三楼坠落,能有几秒的时间, 一百多斤的重量, 以那么快的速度砸下来, 若是砸中了要害, 怕是···
说一句粉身碎骨也不夸张罢。
即便现如今人没事了, 没有生命危险, 石冉的手依旧有些抖,只紧紧握住糯糯的手,趴在病床上,有些没有勇气过去。
直到天快黑了,石母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冲石冉道:“糯糯还没醒吗?应该是睡着了,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了,过两天再来复查一下就好了。”
顿了顿,又道:“陆然就在隔壁,你也不去看人家一眼,真是铁石心肠,真为人陆然不值,哼。”
石母白了石冉一眼。
石冉这才抬起头来,问了问萌萌,得知萌萌在家由秋婶看着,想了想,这才道:“妈,你们还是先将糯糯送回去吧。”顿了顿,又道:“陆伯母也还在吧,妈,你顺便让老爸送陆伯母先回去吧,你们都回去,今天都累了一天了,陆然那里,我去守着就是了···”
石母这才有些欣慰道:“你哪里会照顾人,妈跟你一起守着。”
石冉摸了摸糯糯的小脸,道:“我还有些不大放心糯糯。”
石母顿了顿,这才道:“好吧,我让你爸来抱糯糯回家。”
说着,出去喊人,没一会儿,石爸进来了,轻手轻脚的将糯糯抱了起来,将所有人送了回去。
***
众人走后,石冉站在门外透过透明的玻璃往里看了一阵,只呼出一口气,这才缓缓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窗帘拉上了,只在墙头上留了一盏壁灯,显得有些暗,透过昏暗的灯光,看到病房不大,里头只摆放了一张床位,跟隔壁病房的摆设一模一样,只是,一推开门,这间病房里就传来浓重的消毒水及药品的味道,有些刺鼻。
病床一旁也架起了打点滴的支架,旁边的小桌子上摆放了小半桌子整整齐齐的药盒及纱布,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及沉重,而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躺着那个身影,姿势跟从手术室出来时一模一样,微微趴在那里,显得有些虚弱及难受,因为背对着,一直看不到对方的脸。
房间里静得连根针掉落的声音放佛都能听到。
石冉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绕过床尾,来到了病床的另外一侧,这才看到他双目紧闭,脸苍白而虚弱,似乎因为脱水,薄薄的嘴唇上起了一层壳,看上去有些狼狈及虚弱,许是因为伤口难受,即便是昏睡着,眉头也淡淡的蹙着。
石冉伸出指腹往那蹙起的眉心上轻轻地抚过。
只见对方的眉头忽而紧紧蹙起,不多时,渐渐舒缓了,眉头皱起的皮肤伸展开了。
石冉见了,心下微酸。
自重逢后这大半年,两人仿佛永远在针尖对麦芒,谁都没放过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处过,不是他冷嘲热讽,就是她熟视无睹,曾经相爱得有多深,如今,就伤害得有多深。
他们所有的性格及缺点,在这一次次博弈中,全部展露无遗。
这才知道,原来的双方能够在一起那么久,是多么的不容易。
她甚至难以想象,这样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以前究竟是怎样走在一起的。
这也是相遇这大半年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仔细的打量过对方的眉眼,不到四年的时间,脸还是原来那张脸,可是浑身上下的气质却大相径庭,变得更加冷漠及更加刻薄了,轻轻抚着他的眉眼,石冉总觉得下一秒,对方就能睁开眼,投给她一道嘲讽的冷笑。
纵使他现如今对她态度温和了,甚至还美名其曰说要“追求”她,可是,表面如何温和松软,石冉却一直知道,温和的表面下永远藏匿着她无法掌控的强势与霸道,以至于,令石冉无数次的质疑,两人究竟适不适合。
所以,石冉想要出去相亲,想要出去认识不同的男人,她想要重新找回真正的自己,及找到一个完全不同于陆然的男人,试着相处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可是,兜兜转转,才发现,无论跟谁,好像始终都投入不了。
尤其,看到,他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那一刻,石冉整颗心都没了知觉。
一整个下午,恍恍惚惚,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想象,她仿佛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大灯坠落,血肉模糊,并没有因为受伤的不是糯糯而感到松了一口气,反而,竟然觉得心中的山倒下了似的,有种无处依靠的感觉,唯有重新回到了这里,心才会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