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里, 书生和小莲重逢后,很快成亲,遭遇了一开始就让很多人担心揪心的事——书生父母虽然因为书生失踪的事, 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可是成亲之后,却始终没有对小莲改观,暗中嫌弃苛待小莲。
小莲受了苦,决心回家去, 书生惶恐挽留, 两人彼此表白,台词感人, 可是依然拦不住小莲离开的想法。
她也是家里千娇百宠的女儿, 只不过喜欢上一个男人, 就要将自己贬低到灰尘里,来讨好男人的父母吗?
那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父母?
他们爱她宠她, 并不是为了让她去别人家当牛做马。
这一番言论, 如晴天霹雳, 又如拨云见日, 让看过话本的女子都为之动容。
郑夫人也是如此,她正是看到这里,才想要找回自己,和郑大人和离。
尤其是, 话本后半段,书生痛定思痛, 没有再去打扰小莲,直到考上功名,获得了家人的另眼相看, 才站出来言辞坚定地拒绝了父母为他续娶的想法,并说了一番在这个时代,可以称之为名言的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此生永不纳妾,永不娶二色。
最终书生父母被他的诚恳打动,放弃了为儿子续娶的事,放下身段,前往小莲家中道歉,接回了这位同样风骨不凡的儿媳妇。
郑夫人看在眼里,想起夫君要纳贵妾一事,更加感同身受,于是才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她不愿意和人分享男人。
既然夫君要纳妾,那么,他们就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吧。
郑夫人带着女儿回了家,送来了和离书。
同时,悄无声息间,京城也掀起了一阵和离的热潮。
里面有高官夫人,也有小官妻子,尽皆一言不发,便带着嫁妆和孩子回了家。
直到和离书送到面前,官员们才发现这惊天巨变。
郑大人在其中,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只是他和别人又有不同。
郑大人出身贫寒,全靠寡母日夜不断帮人洗衣,才勉强得以读书科举。
所以当年远赴京城赶考,他念在家里艰难,只带了少量银钱上进,不成想竟饿晕在城门外。
要不是当年待嫁闺中的郑夫人,正巧和母亲金夫人从外地访亲回
来,路过救了他一命,他只怕早就死在无人知道的荒郊了。
有这份纠葛在,青年男女,多番接触,彼此爱慕,金家才肯将自家千娇百宠的女儿,下嫁与他区区小官。
郑大人心里,也是真心喜欢郑夫人的。
因为他这一路走来,少不了郑夫人的襄助。
先不说当年科举,全靠郑夫人救了他,派人送钱财给他傍身,才让他顺利参加了那年的春闱,得中进士,获户部授官。
就说这几年来,他区区一个普通进士,家徒四壁,能在京城扎下根来,少不了郑夫人的嫁妆补贴。
虽然八年过去,这份感情经过时间的磨砺,变得不那么坚贞如一了,却也不能掩盖他心里对郑夫人的看重和感情。
他以为,郑夫人对他也该是同样的感情,所以,他才敢冷着郑夫人,要挟她同意纳妾一事。
可郑夫人递出的这一纸和离书,简直将他以往左右的信心都打碎了。
“为,为什么?”郑大人手持和离书,看着上面的字迹,略一对照,果然和夫人一致,心里如同被泼了冷水,慌张又惶恐。
“夫人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和离?”
金家下人神情鄙夷地打量郑大人:“郑大人这话问得好没道理,你家里要纳贵妾的事,都传得人尽皆知了,怎么还好意思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郑大人一听,脸色大变。
金家下人见状,眼神不屑,脸色更加轻视。
在他看来,这郑家姑爷,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的农家子,大小姐下嫁给他,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结果此子倒好,不珍惜大小姐,还敢将一个寡妇出身的表妹,纳为贵妾。
贵妾是什么?那可是勉强可以和正式夫人一较高下的身份。
平常人家,门当户对,也不敢如此折辱人。
郑家做出这种事来,不正是应了那句话,出身轻鄙,烂泥扶不上墙。
“郑大人,恭喜我已经送到了,就不留了,夫人还吩咐了小的,要去城南点心铺子带一笼大小姐最爱的桃花酥回去,耽误不起时间。”
说吧,金家下人高傲地瞥了郑大人一眼,转身离开。
郑大人愣在原地,眼里闪过错愕,嘴巴动了动,迟迟说不出话。
桃花酥价格昂贵,每
一盒只有四块,却要价二十两银子。
当年他用了一个月时间,抄书赚钱,只为给郑夫人买一笼她最爱的桃花酥,最终凭借这份桃花酥,顺利抱得美人归。
可是细细想来,仿佛自从她嫁入郑家,就再也没有买过一次桃花酥。
她经常说,一份桃花酥那么贵,吃过就没了,倒不如将银钱留下来,采买一两个下人,给夫君添一身衣衫,给婆婆买些补身的药材,也好让他轻松点。
他时常在心里感叹,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