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气氛已经一天比一天凝重压抑,宫人们来来回回连脚步声都不敢发出,相互之间更是除非必要,否则连话都要尽量少讲,妃嫔们早就自觉地停止了争宠的举动,个个闷在自己的宫殿里闭门不出,就怕不小心哪里让心情糟糕的皇帝看不顺眼,连小命都丢了。
最近朝廷连打败将,不但没能挡住入侵的边疆蛮族,连叛乱的诸侯王都没法抵挡得住,叛军已经快要打到京城来了,皇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脾气更是一点就着,宫人死了不少,御书房里砸了不少东西。
皇帝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废物!蠢材!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叛军都快打到京城了,却没有一个有用的将领能镇压住他们!要你们何用!”
下面一溜大臣战战兢兢地跪着发抖,一言不敢发。
皇帝骂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突然问道:“周展还没养好伤吗?”
“这……御医说周将军伤势太重,没个半年是养不好的。”内侍太监忍着恐惧回答道。
皇帝又捞起面前的镇纸狠狠往地上一砸:“关键时刻就用不上的东西!”不知道骂的是周展,还是镇纸,又或者是面前跪着的各位大臣。
皇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难道他当初把军队的掌权者换上自己的心腹做错了吗?
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把将领们赶尽杀绝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
不,他怎么能怀疑自己呢?皇帝坚决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他是皇帝,皇帝怎么会做错事呢?有错也是臣子们的错;是那些将领士兵们不会打仗的错;是那些胆敢入侵边疆的蛮族的错;是那些犯上作乱、狼子野心的兄弟叔伯们的错!
皇帝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他人身上,自欺欺人地不肯承认他当初诛杀功臣有错,不肯承认是他自己选择的心腹大将无能,才会导致战况不受控,发展成如今丢失大半疆土的后果。
如今南阳王的大军渐渐逼近京城,很快就要围城逼宫了,到时候朕要逃亡还是宁死不屈?皇帝已经开始考虑后路了。
他一向沾沾自喜于自己高高在上,能掌控一切,很喜欢把别人的命运玩弄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自己的命运会被别人掌握。
京城外已经出现了许多各地逃避战争的难民,但城门却关闭着,不准许他们进来。城里也是风声鹤唳,街上摆摊的人都少了,不少铺子都关了门。
周府里,周展却依旧优哉游哉,一点都不为外面的状况所担忧。
安楠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抽掉他手里的书,问:“你到底有什么底牌?叛军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也不紧张!”
“我哪里有底牌?不是因为夫人准备好了后路吗?我相信夫人的能耐,自然不着急不担心。”周展睁着唯一的那只眼努力展示自己对安楠的虔诚和信任。
安楠不耐烦地扯掉包扎着他另一只眼的纱布,捂住他完好的那只眼,伸出食指就要往他刚重现天日的那只眼戳去,他猛地就闭上了眼睛。
于是安楠便知道这人是装瞎的,他的眼睛好着呢。
“装瞎装了这么久,亏你耐得住!”安楠没好气地一拍他的肩膀,然后想起什么,又捏捏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右胳膊,使劲捏,周展毫无反应,反而特别温柔无辜地朝她微笑,得了,手上的伤也早好了。
“你是怎么瞒过皇帝的?”安楠好奇地问,皇帝恨不得一天派三次御医来看他的伤。
“我和御医有交情。”周展笑眯眯地用双手把纱布裹回自己的眼,右手灵活得很,包扎得密密实实也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安楠看着他慢条斯理的举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既然你的身体没事,那我就可以放心出海了。”安楠说道。
周展说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问:“怎么这么急着出海?不等战事结束后再走吗?到时候尘埃落定,我也好和你一起到海外去看看。”
安楠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看到现在局势有多紧张了,京城外有多少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以为逃到京城来会有一条活路,但他们连京城的门都进不了,这得多绝望啊。我想早些去看看我让人买下的那片领地,早些在那里安排、规划好,就可以早一点把这些可怜的百姓带走。”
“想不到夫人还有这样一片为民的好心,倒是为夫狭隘了,以为夫人只是临阵逃脱。那夫人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周展感叹了一声,
“连夫人一个女流之辈都有大公无私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心思,我身为朝廷命官却无能为力,为夫实在惭愧。”
安楠听到他夸自己大公无私,脸有些红,因为她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尚,她不过是为了多得些功德,好让她的神魂恢复得更快而已,这些百姓她虽然同情,但更多的是把他们看成可以利用的人,不过这利用是对双方都有利的,所以她不会心虚、不会愧疚。
“你放心,我会回来的,如果战事结束后你不被新皇所容忍,那就藏起来,等我回来就把你带走。”安楠安慰周展。
周展顿时哭笑不得,她这是觉得自己会被皇帝秋后算账,在劫难逃了?不过他也不恼,反而一口答应了,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