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翰林最近的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滋润。
在他看来,他父亲虽然虽然贵为阁老,但为人清正,家中一贫如洗,加上他致仕的早,所以在官场上能给他的助力很少,以至于他为官十几年,都还只是个翰林。
因为他为了齐廷业,不惜顶撞皇上,最后被皇上下令廷杖二十的事情宣扬出去之后,又爆发了数百位举子、数十位清贵在皇宫前静坐为他请命的事情,这让他在仕林清流之中赚足了名声。
只这一件,就再没有人在背后说他是虎父犬子了。
更因为这两件事情发生之后,皇上为了安抚天下仕子,给他连升了三级,让他从原本的正七品修撰一跃成了从五品侍讲学士。
堪称双喜临门。
尤其是在得知皇上下旨要齐廷业自裁之后,顾翰林的心情就更好了。
因为齐廷业一死,自然也就不用再担心他伙同齐家一手炮制了这些弥天大谎的事情会泄露出去了。
会试放榜的第二天早上。
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置办的新宅子,以及昨天晚上刚纳的美娇娘,顾翰林就连走路都带着风。
而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他最近人缘极好,所以以往来点卯的时候,遇见的官员都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可是今天,一直到他点完卯,都不见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就连负责点卯的官员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冷淡。
顾翰林停下脚步,才发现不少人正对着他指指点点。
看见这一幕,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怀着疑惑的心情,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旁边座位上的李翰林:“李大人,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家藏有全套的《太平御览》,可否借来一阅?”
因为他的顶头上司最近正准备提拔他去修宋朝的史书。
却不想那位李翰林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说道:“不借,我的藏书只借给与我志气相投的朋友。”
顾翰林神情一滞。
明明在此之前,李翰林待他还极为热忱,他伤好归来的时候,李翰林还专门送了他一盒品相绝佳的墨条为他庆贺。
总而言之,自从他因为参奏齐廷业的事情而名声大噪之后,就还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过。
所以顾翰林的脸色有些难看:“李大人,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看见顾翰林这么没有自知之明,李翰林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位顾翰林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翰林气笑了,他直接将手中的书往桌子上一扔,而后冷笑着看着顾翰林:“朋友?顾大人,你要是把我当朋友,怎么你娘改嫁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告诉我一声。”
听见动静,同一房间里其他座位上的官员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看了过来。
再一听见李翰林的话,所有人都低笑了起来。
不愧是李翰林,毒舌功力就是高。
“我娘改嫁?”
顾翰林却是怒了:“李大人,我娘什么时候改嫁了,你不要平白污蔑我娘的清白?”
李翰林哦了一声:“那怎么齐廷业齐先生成了你爹了?”
顾翰林直接就懵了:“你说什么?”
李翰林:“可是你亲口说的,那首《赋得敦俗劝农桑》是你爹作的。”
顾翰林没由来的心底一慌:“那、那是当然。”
直觉告诉他肯定出事了。
果然,下一秒就看见李翰林一脸鄙夷道:“这话你居然还说得出口,现在朝野上下早就传遍了,今科会元徐初之并谭正等五名贡士都是齐先生的学生。”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谭正等人也舞弊了,毕竟三年前连秀才都考不上的人,三年后竟轻而易举就考上了贡士,听起来就很假。
但唯独翰林院一众官员不会怀疑。
因为会试除去主考官之外,十八房同考官可都是由翰林院一众官员充任的。
最主要的是——
李翰林:“而且昨天下午,谭正等人便将齐先生以往做过的诗文全都张贴在了贡院之外,任由众人赏析抄写,足有三百篇之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文风格,他们原本也没有仔细去研究,直到这件事情爆发了之后,他们才专门拿那首诗分别和顾阁老、齐廷业两人的诗稿做了对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首诗的行文风格和顾阁老的截然不同,和谭正等人贴出来的那些诗稿的风格却是一模一样。
即便如此也就算了。
关键是相比于齐廷业的诗稿,他的八股文以及策论作得才叫一个惊才绝艳,尤其是其中的《医工策》、《贤良对策》等十二篇文章,论古有识,思力沉挚,大开大合,引得抄写之人络绎不绝,导致贡院附近的书肆里的纸价一夜之间翻了一倍不止。
至少顾阁老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如此足以说明背后耍手段的到底是谁了。
否则李翰林何至于跟着那些举子称呼齐廷业为齐先生。
顾翰林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正忙着和新纳的小妾厮混呢。
果不其然,听见这话,顾翰林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