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4)

宁莞从山上下来,将陶瓮置在窗边, 打水洗了帕子, 又给七叶貂上上下下清洗几遍, 待最后一点儿异味也散去了, 才将它抱起来搂在怀中, 侧身坐于矮凳。

举手将小貂托起, 左右细瞧, 杏眸中凝着一簇浅浅微光,她实在好奇, 低低喃语,“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大靖谨帝时期距今有好几百年,七叶貂寿命虽长, 也不至于长寿无疆啊。

更遑论,好像还变小了些?

七叶不知其忧思,歪歪头,张嘴嗷嗷。

它这一叫,宁莞倒是想起当日她离开时, 这小家伙好似就在身旁,也嚷了两声。她眉心一跳, 苦恼地在它软滑的皮毛揉了一把,撑手半阖眼眸,望着栽种在一碧方塘边的半开半谢的白玉兰。

色如轻云,拂香四溢。

宁莞却没甚么心思赏这夜色清宁的好景,她想着肯定是哪里出了纰漏, 若不然七叶绝不可能无端出现在这儿。

“宁姑娘,你在吗?”咚咚的扣门声伴随着一声询问。

宁莞拂去心间几缕猜想,起身开门。王大人身上还是那件绯色官袍,披尘染灰,上下暗蒙蒙的,还蹭有乌黑毒血,算得上是形容狼狈。

他看见宁莞出来,咧开嘴笑了笑。

宁莞诧异问道:“大人是有什么事?”深更半夜,又出了蛊蛇害人之事,这大理寺的人不去查案救人,往她这儿来做什么?

王大人在她的注视下郑重地拱了拱手,言辞恳切,诚意万分,“方才在山上不便,还未曾与姑娘说上什么,特意问询了齐兄和寺中僧人,特来向姑娘道谢的,今日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他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但凡今后有用得上王某的,姑娘尽管找来,我任职大理寺,家住归义街,都是好寻的地方。”

宁莞一笑,“王大人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又顺嘴一问道:“不知大人那两位中毒的部下现正如何?”

王大人微垮下脸,回道:“叫人去请大夫了,寺中鉴安大师略通医理,在旁帮忙照料。”他踌躇片刻,“只是大晚上的,大夫过来怕是得费些时候,不晓得宁姑娘可有空闲过去一瞧?”

在山上时,她便说有救,给的两粒药丸子咽下去确实有效。他算是琢磨出来了,能养那样一只堪称凶兽的小貂,更能面对群蛇镇定自若的,这哪里是一般人!

王大人怕极了蛇,光想想刚才的凶险都不由哆嗦,看向宁莞的目光便不自觉带上几分钦佩与敬畏。

有些人看上去是个漂亮清新的小姑娘,其实是个不得了的厉害人。

宁莞眼角微抽,摸了摸额边散下的几缕碎发,堪堪避过他的视线,应道:“可以的,大人稍等。”

她进屋取了银针,又招了招蹲在榻上的七叶,与王大人一起去了另一边的禅房。

齐铮将仅有的两个侍卫都带走了,往山上去清理现场追查踪迹,是以禅房外无人留守。王大人推开门领她进去,就见须眉尽白的僧人坐在正中蒲团上,身披袈裟,捻拨佛珠,清颂佛音。

王大人:“鉴安师父。”

僧人睁开眼,缓缓起身,慈悲温和,“王大人,可是大夫到了?”

王大人两步错开,露出站在身后的宁莞,说道:“是到了,方才有劳您了。”

鉴安大师摇了摇头,随着他二人一道走至床边。

要说宁莞对什么蛊毒最熟悉,当属蛇蛊,洛玉妃养了几大缸子,那些年几乎都是她在照料,也被咬过不少次,解此毒并不费神。

她动作熟练,有条不紊,细细的几根银针落在她手里,犹如神助。

逼出来的毒血呈乌黑色的一滩并伴有叫人难以忍受的恶臭,王大人捂嘴离得远了些,靠近窗边呼了一口气。

宁莞看得多了,闻得多了,倒觉平常,尽力屏息的鉴安大师暗念了句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真是定力深厚,还是他修炼不到家,竟叫这区区腐味儿乱了心神,罪过,罪过。

两刻钟的功夫,宁莞取回了银针,过一遍火烛才小心收好,随即给中毒二人的伤口处抹了药,起身顺捋衣袖。

王大人忙俯身过来瞧了两眼,问道:“宁姑娘,这便好了?”

“嗯,不过体内尚有余毒,须得日日服药排出,我写个方子交给大人吧。”

屋里有专供抄写佛经的笔墨纸砚,宁莞到案前,提笔写字。

正巧这个时候去寺外请的大夫来了,身穿玄裳的侍卫推开门,催促道:“我说张大夫,你就不能走快些吗?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你怎么就不急呢!”

跟在他身后的大夫四十来岁,长脸浓眉,蓄有短襞。他一跨进门,随眼一瞥,正正好看见一女子立在案前,荼白色的交襟裙,乌黑浓密的青丝,柔顺茂密地叫人不由心生艳羡。

张大夫摸了一把自己难以挽救的秃头,很是不高兴地重重哼了一声,侍卫不知他要闹什么幺蛾子,近前去拉住他的袖子,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跟我过去吧,大人他们还等着呢。”

张大夫一把将袖子抽出,说道:“还去什么,你那两中毒的兄弟估计都快醒了。嗨,真是害人,既然请了别的大夫,大半晚上的,还叫我过来白跑一趟,这位官爷,你做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