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二年十月,随着两道圣旨的颁发,六宫的格局骤然变了。
四妃变作了三妃,六阿哥变作了荣郡王,第二日,卧榻许久的皇贵妃出现在了慈宁宫,拖着病体,恭谨地给两位太后请安。
这还没完。年纪渐大、精力不济的太皇太后时隔多年下了懿旨,命钮钴禄贵妃总理后宫事务,惠、宜、荣三妃协理,才真真正正地掀起了大波澜!
……
佟夫人气得狠了,不住地揉着额头,在卧房来回转着圈儿:“皇贵妃还在呢。越过茹瑛,连惠妃她们都能够插手宫权了!太皇太后这是何意?”
佟国维给她晃得眼晕,重重地放下茶盏,叹了一口气:“皇贵妃能出来,就是天大的好事,夫人还盼望什么?”
皇贵妃被算计丢了大脸,威信尽失,还坏了身子,若是重掌宫权,定然不能服众。佟国维一想到这个,面色铁青,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亲缘关系在,皇上还是顾着佟家的。
“我盼望什么?”佟夫人脚步一停,扭过头道,“你瞧瞧,懿旨一下,明珠可还有联手的意思?堂妹掌了权,明中堂更是如鱼得水了!”
佟国维笑了笑,继而摇头道:“哪里掌了权?有贵妃压着,她不过是协理。”
“你只想到了这一层,”佟夫人冷笑,“殊不知贵妃快要生了……”
是啊,贵妃要生了,哪有精力管理后宫诸事?
惠妃是三妃之首,膝下又有大阿哥,论位分,论资历,她定是做主的那一个。
佟国维默然片刻,又是长长一叹,“一步错,步步错。我全然没有想到,皇上毫无立后之意……”
他走错了棋,佟家也走错了棋。皇贵妃元气大伤,怕是没有崛起之机了。
听闻立后之言,佟夫人心间大痛,想起了可怜的女儿,眼眶乍然一红:“没了宫权,没了宠爱,我想也能想到,娘娘过的是什么日子!幸而乌嫔遭了报应,乌雅家也遭了报应,茹瑛总算出了恶气。”
提起“报应”这回事,佟夫人顿了顿,咬牙切齿地道:“还有索额图!这回清洗内务府,皇贵妃的钉子,还有老爷的钉子,被他拔除了不知多少……”
佟国维缓缓颔首,闭目不语,脸色显得分外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昨儿娘娘递消息来说,为刘氏、为六阿哥做的一番布置,是时候捅到皇上面前了。”
“娘娘恨极了索额图,老爷就依她所言……”佟夫人捏紧帕子,目光微亮,脸上泛起了丝丝喜色。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佟国维打断了。
“原先是该这样。”佟国维敲了敲手背,沉声道,“可时移世易,如今情形大不相同了。且让娘娘耐心等着,索额图,终有他遭报应的一日。”
佟夫人眼里的喜色褪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爷?!”
娘娘受了如此打击,佟家受了如此打击,他却说还没到时候?
佟国维半闭着眼,摆摆手:“现今格局大变,纳喇家有惠妃帮衬,明珠算是如虎添翼。而赫舍里氏,一个嫔位顶什么用?索额图有太子,才堪堪与明珠打了平手……日后谁输谁赢,可不一定了。”
若要佟家鼎盛不衰,就不能放任明珠做大。
皇贵妃是当不成皇后了,他所期望的两朝后族之名,转眼成了镜花水月,难以企及。接下来,家族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从龙之功。
他没想支持太子,更没想支持大阿哥。
太子有外家,大阿哥也有外家,可他们的外家不姓佟佳氏!
至于皇贵妃的提议,求皇上把四阿哥记在承乾宫名下,倾全族之力支持四阿哥登基……更是无稽之谈。
一届包衣所出,还是仇人的儿子,娘娘何必尽心为他谋划?!
他又何必去捧乌嫔之子,平白地掉了身价!
四阿哥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这是要把佟家扯下水啊。
佟国维说着,渐渐冷硬了脸色,“朝堂不能没有索额图,为家族计,只能委屈茹瑛了。她是我佟佳氏的女儿,天生就要承担复兴家族的重任。你若进宫,好好地劝一劝她,养好身子乃第一要务,做事更要谨言慎行,万万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改玉牒的事儿,知道了么?”
为家族计?
为家族计。
老爷一番分析,霎时明白了索额图的用处,佟夫人张了张嘴,满心不忿终究还是消了下去。
她迟疑片刻,低低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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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
平嫔赫舍里氏揉捏着刚刚绣好的锦帕,杏目沉沉地望着前方,轻声道:“叔父不去对付宜妃,反而怨怪上了我。”
朱钗沏茶的动作一停,“娘娘……”
“他不是最看重脸面吗?郭络罗氏‘好心’提议封嫔,就如一个巴掌甩在了赫舍里一族的面上!”帕子已然皱成一团,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平嫔的声音夹杂着深深的不可思议,“叔公竟还想着拉拢郭络罗家,为本宫出头的意思,更是半分也没有。”
最近宫里接二连三地发生大事,一件件一桩桩的,令人目不暇接。
德妃被降作了乌嫔,六阿哥出继,承袭郡王之位;宫权由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