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调养,便是两天两夜。邢慕铮睡过了中秋夜,隔日清晨之时,他蓦然睁开了眼睛。彼时钱娇娘正替他擦脸,被这突如其来的睁眼吓了一跳,巾帕直接甩在他的脸上。
邢慕铮的手指动了动,他缓缓地抬起手,拿开了湿帕。
钱娇娘摩挲着指尖,与邢慕铮对上了视线。
那对黑眸不再是呆滞无神,而是记忆中的深沉……冷漠。
不必他开口,钱娇娘就知道,邢慕铮回来了。
二人对视许久,沉默无语。邢慕铮慢慢地坐起了身子,目光还在钱娇娘脸上。男人强壮的身躯缓慢的动作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钱娇娘分明已看过犯傻时的定西侯无数回起身,却从未感觉如此陌生。
她僵在原处一动不动。
王勇从外边进来,原是心事重重,在看见床上坐起的人时顿时化为虚有,他惊喜大叫,“大帅,您醒了!”
王勇这一嗓子吼得所有人都跑了进来,李清泉等人兴奋地围在床边七嘴八舌,吴顺子哇哇又大哭起来。邢慕铮对一切置若罔闻,他扫视众人,缓缓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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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侯邢慕铮坐在厅堂的椅子上,静默如一座雕塑。棱角分明的俊容有一半陷在烛光的阴影下,是那般的深邃锐厉。他不曾开口,屋子里就如笼罩了一片威压。
这才是真正的邢慕铮,他们真正的大帅!李清泉与阿大等人莫不兴奋无比,站在下首垂手以待。
钱娇娘揽着邢平淳,与清雅也盯着他看。谁人不道一声老天爷神奇,分明这邢慕铮与先前的邢慕铮同为一人,但只因一个眼神,一个神态,就变成了两个人似的。
邢慕铮眨了眨眼睛,眼皮动了,他看向左边,眼珠子往左转,他看右边,眼珠子往右转。他抬起手臂,眼睛顺势看向了手指。他修长的手指抓了抓,又转了转手腕。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游移,而后瞅着他大掌一抬——
嘭!哗啦!
邢慕铮左手边的四方几案,伴随他的手掌落下,瞬间碎得七零八落。
众人都吓了一跳,阿大赶紧冲到邢慕铮面前去看他的脸色,就怕大帅突地又被蛊虫给控制了。但他看见的是邢慕铮唇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邢慕铮睨了他一眼,阿大一看那犀利的眼神,心头一紧,摸摸光头尴尬退了回去。
邢慕铮站起来,腰动了,腿也动了。他大跨步走了几步,到了钱娇娘的面前。钱娇娘眼前如同一片乌云罩了下来,她挺直了腰背,忍住后退的脚步。邢慕铮缓缓低头,幽黑的眸子从她的头发丝扫视而下,滑过她的眉,她的眼,鼻子,而后落在她的红唇上。钱娇娘被他瞧得不自在,不自觉抿了抿唇瓣。
邢慕铮面对着钱娇娘站了好一会儿,又低头看向她身侧的邢平淳,邢平淳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爹,吞了吞口水,不自觉地环抱住了钱娇娘,邢慕铮皱眉,邢平淳更加不知所措。钱娇娘见儿子害怕,揽着他后退了一步。邢慕铮的面色更冷,阿大与王勇面面相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邢慕铮沉沉开口,“钱氏,你因何在此?”
方才在屋里时,钱娇娘已看出来邢慕铮压根不记得他中蛊时发生的事了。这是情理之中,钱娇娘并不意外,面对眼前并不待见她的真侯爷,她微微一笑,“侯爷,您中了蛊,我这不是请人来替您解蛊么?”
阿大赶紧道:“大帅,您被那些个王八羔子算计,已发疯、啊呸、是已病了小半年了,全是夫人在照顾您!”
邢慕铮扭头看向阿大,“小半年?”
阿大拱手道:“大帅,您已病了小半年了,昨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邢慕铮眉头微动,“过了中秋节了?”他睡了两天?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娇娘字字句句恐吓蛊人的时候。她那掷地有声的誓言,现下还令他胸膛微微发热。
是了,邢慕铮都记得,他从未遗忘中蛊时的记忆。他记得很清楚。谁人轻慢他,谁人照顾他。娇娘的对他的好,他都刻在心底,但他并不想众人再将他与那个鬼东西想在一处,尤其是娇娘,那是他这半辈子最为耻辱狼狈不堪的一面,他不想叫她记得,也不想她提及。因此他自睁眼的那一刻,就决定隐瞒这个真相。
天知道邢慕铮方才忍得多辛苦,装作冷漠以对。他早就想以自己的主张张开双臂去拥抱钱娇娘,将她揽进怀里,抚摸她的脸庞,瞧她额上的疤是否浅了,再狠狠亲吻她的红唇。
他曾眼拙让家中的珍宝冷落蒙尘,如今他只想捧在手心小心呵护。只是他绝不能让娇娘时时想起他发疯发狂时的丑样,这叫他抬不起头来。因此,邢慕铮必须忍耐,必须装作一切回到中蛊前。即使他浑身的血液都在躁动。
“是呀,大帅,昨儿是中秋节,咱们都等着您起来吃月饼,不过十五的月儿十六圆,咱们今儿再……”
“让我们小姐进去!侯爷醒来了,为甚不让小姐进去!”小院外突然响起老婆子的大嗓门,闹得院子里也不得安生,过了一会,吴江就快步进来,单膝跪在邢慕铮面前,“大帅,冯小姐在外求见。”吴江原是听令不让冯语嫣进来的,但反应过来大帅已经清醒了,他自然要进来听从他的命令。
邢慕铮清醒的消息,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