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慕铮让人把尸体带下去处理了,他送钱娇娘回厢房,一并进了内室。月洞床的外帘是拉开的,被窝随意掀起。显然钱娇娘原是已经睡下了,她是被不知搞什么名堂深夜未睡的邢平淳听到动静便跑来摇她起床的,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夜可是害怕?”邢慕铮原是真心实意问了一句,只是问了之后他竟蓦然生了些期待。她若害怕,他可……
钱娇娘瞄见床头的肚兜,她不着痕迹地移到床边,状似整理被子,将肚兜塞于被中,“那有甚好怕的,外头不是有许多护卫么?”
她说罢转头,意欲下逐客令,岂料邢慕铮竟不声不响地踏进月洞床内,他往前踏一步,钱娇娘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才两三步,钱娇娘就被逼至了镂空雕花床架前,邢慕铮熊一样的身躯前倾,钱娇娘眼前一片昏暗。邢慕铮的俊颜背着光看不真切,只是黑眸异常闪亮。他缓缓伸臂,大手搭在床顶,若有似无地将她圈在他与床之间。
“你方才不是吓着了么?”邢慕铮垂眸,似轻哄似诱惑,“可是要我陪着你?”
低低的嗓音在钱娇娘脑中回荡,如同魔鬼的引诱,她张嘴还未说话,邢慕铮又添一句,“只怕还有刺客过来,拿你当人质。你放心,我什么也不做。”说了最后一句,邢慕铮却咽了咽口水。
“这天上地下都是护卫,怕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我的屋子来。”钱娇娘笑道,不着痕迹地往边上一步,旋即快步出了月洞床,似是很渴似的为自己倒茶水。
邢慕铮摩挲了几下发热的手指,低头自嘲一笑,现下还不是时候。他也走出来,直接往外走,“那你好好歇息。”
钱娇娘却叫住他,“侯爷,你明儿早上就要进宫去?”
邢慕铮的背影停顿一下,而后转回身,认真点了点头,“对。”
钱娇娘疑惑道:“刺杀侯爷虽说是大事,但这事儿不是归官府管么,皇帝老爷便是知晓了,也是叫官府来查,侯爷为甚多此一举?”她就不信皇帝老爷这么闲,还会亲自来查。并且依邢慕铮的性子,也不能是出一点事儿就向皇帝告状。他是为了避开明儿早晨一齐去雾灵寺,还是……另有所谋?
“不如侯爷还是去拜拜佛罢,侯爷这一年又是中蛊又是遭刺杀,好似被倒霉鬼附身了似的。”钱娇娘诚恳道。
谁是倒霉鬼?邢慕铮嘴角抽了抽,“这里头有些门道,但我暂且不能告诉你。只是明儿我没法子陪你去雾灵寺,你与赵小姐好好拜佛,顺便叫她想开些,她若真不想入宫,我可助她一臂之力,并可以黄金万两交换她的藏宝图。”
钱娇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黄金万两!那份藏宝图竟那么值钱,他这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才得到黄金万两的赏赐!钱娇娘痛心道:“侯爷,这分明万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儿,为甚偏要黄金万两!”他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万两银子能办个多么体面的婚事了,他偏要拿黄金万两去换。这些金子就不能留给丑儿么!
瞧她那痛心疾首的样儿!把丈夫送出去一点儿不心疼,把黄金万两送出去反而心疼得跟死了爹似的。邢慕铮气得笑了,“爷送钱不送人!你就这般与赵小姐说!她若真不愿意便罢了,我尽了力,她死与不死便看你如何说服。”
“可是……”
“你这般拖住我与我讲话,可是心里还害怕想要我陪?”邢慕铮打断她的话,虽轻柔,但警告意味甚浓。
钱娇娘对上他闪着危险光芒的双眸,“……侯爷慢走。”
邢慕铮哼了一声,甩手走了。
败下阵来,钱娇娘咬牙捶桌。
邢慕铮大步走出内室,等在外头的丫头们连忙行礼,邢慕铮摆摆手叫她们进去伺候,眯眼看向混在丫头堆里的邢平淳,“你还在这里做甚?还不去睡觉。”
邢平淳缩了缩脖子,犹豫不敢直言。邢慕铮凶他一句,邢平淳才小声说了,“我有些害怕,想叫娘陪我睡。”
邢慕铮顺手赏他一个脑门敲,“你已是男儿丈夫,还与你娘撒娇!不睡就去外头站着。”岂有此理。
邢平淳痛呼一声,抱着脑门委屈扁嘴,但他早就被邢慕铮训过不许哭,忍了半晌道:“那爹陪我睡。”邢平淳平时不敢对邢慕铮这般大胆放肆,只是今夜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先是看见死人从天而降,拔了箭那死人差点跳起来!真真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儿了。他今夜若无人陪着,是绝不敢睡了。
邢慕铮:“……”他一路带着这小子睡了几回,这小子的睡相差到不忍直视,梦里总跟人打架似的,好几回隔了被子都能把他踢醒,有一回直接踢到他脸上去了。
碎儿今夜轮着照顾邢平淳,这会儿一直站在他们身后,闻言忙说道:“侯爷,可是要奴婢来陪少爷歇息?”
邢平淳听了直摇头,脸也立刻红了,“不成不成,红绢姐姐你是女儿家,又与我非亲非故,怎能与我睡在一床?”
碎儿闻言掩嘴而笑,燮朝皇子身边总有几个漂亮的小宫婢,平日里照顾皇子起居,夜里也陪伴皇子歇息,待皇子十四岁就当作皇子知晓人事的成人礼,二皇子的母亲就是这些贴身宫婢之一。邢平淳虽非皇室,但他身份也十分显赫,有几个贴身小婢子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