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院里热闹非凡,莺声燕语,簇拥着凤姐在厅内赏花。
原来贾琏这次竟送来十盆牡丹花来,需知这牡丹花只开在春末,一旦天儿热起来就只剩葱茏绿叶了。
偏偏这些牡丹花皆是名品,更显珍贵异常。
杜云安进来时正听见花房婆子一面啧啧称奇:“这可怎么养的!”一面嘱咐:“牡丹喜凉怕热,这两盆花万不能晒着了,只早晚凉爽时搬出去通风……”
那两株牡丹,一深红娇艳,一嫩黄可爱。
“唉哟,好俊的牡丹!”金大娘盛赞,“这是什么品种?好稀罕。”
“这是王红,”凤姐身边一穿着水红绫褂儿的大丫头喜儿抢着说,“这是御袍黄。”
金大娘看凤姐粉面含春,嘻嘻笑说:“这可应景儿。”
凤姐红了脸,嗔道:“应甚景,金大娘也这样不正经起来了!”
话虽如此,这凤姐却在挑拣皮子的时候心不在焉,一会儿看郑重摆在花几上的牡丹出神,一会又悄悄看向外头不知在想什么。需知她平日最爱打扮,也会妆扮,什么毛皮配什么刺绣绸缎面子,她心里都有一本账。要在往日,早就一边挑拣一边让丫头记下她说的样式,必然是兴致勃勃。
一众人等都知机,明白是因贾琏在外面的花园子里的缘故。金大娘摆手,做主留下两大箱各色皮货:“我那里事多先走了,凤姑娘若有事便使唤人去叫我就是。”
云安和银线抿嘴笑,看向凤姐,只见凤姐空了一下才回神,都捂嘴偷乐。
“咳!”凤姐两颊飞红,故作正色的起身相送:“大娘慢走。”
云安跟在金大娘身后,平儿忙一把拽住:“你先等等,我有东西给你留着呢。”说着就看金大娘。
金大娘笑着点头,命云安:“你就留下顽半日罢。”又跟凤姐等人叹息:“这丫头表面伶俐,实际是个实心眼子!可怜见的,陀螺似的转了这么些天,她竟没告过一日假。”
凤姐笑说:“我当日就说她好,比过我这一屋子的。”说着就叫平儿拉住:“今儿晌午必要留在我这里,我赏你好酒吃。”
金大娘去后,梧桐院一下更松泛了,喜儿、乐儿簇拥着凤姐又去看花,平儿一边同云安说话,一边命婆子把皮货搬去后厦,袖了单子。
凤姐坐立难安,静了一会子就打发小丫头子:“我要去给太太请安,你去看看正院得闲不得闲儿?”
“跑快点儿!快回来有赏!”乐儿窥着凤姐的脸色叫道,声调拖的长长的。
羞的凤姐掐她腮帮子:“就你刁钻古怪!”
不一时那小丫头回来说:“太太那里正忙,瑞香姐姐说今日有掌柜、庄头来禀报事务。”
众人看那小丫头子气喘吁吁地,果真是跑着来回,只是却是个糊涂蛋,都气道:“蠢材!蠢材!谁问你这个来?”
这梧桐院里,喜儿是个火.辣脾气,当下跺脚指着那小丫头骂:“我们知道太太正忙了,等一会子也无妨。只你怎么办事的,这一路上方不方便,用不用回避?你竟是个不长脑子的不成!”
那小丫头满头大汗,吓得连气喘都不敢了,颤声说:“我方才远远看见花园子外守着些人,想是荣国府琏、琏二爷还在花园子里罢?应是得回避罢?”
一时,屋里的丫头都笑点头:“诶!可算没白长了那脑仁儿。”
王熙凤复又坐下,不一会又说:“既然表哥还在花园里,他又送来这些好花叫太太高兴,我便赏他吃茶,也是替太太谢他的意思。”
说罢就让丫头去泡明前碧螺春,送去给贾琏吃。
“笑什么!花园子离我这院子最近……”凤姐挑着眉说:“我们从小儿就相熟,一处淘气的时候还少了吗?何必惺惺作态,倒好像我多小气似的!”
须臾丫头捧出个小茶盘来,上有一甜白釉盖碗。喜儿皱皱眉头,径直去房内寻了一绿翡雕葡萄茶盘,把那甜白瓷盖碗放在上头,因笑问:“姑娘看,这好不好?”
凤姐点头,笑道:“送去罢。”
喜儿忙答应:“诶。”说着就捧着小茶盘出门。
乐儿飞快瞟一眼,仍旧笑盈盈服侍在凤姐身侧。平儿悄悄拉着方才那跑腿小丫头的手避到角落里,塞了一把大钱给她:“你办差不动脑筋,这会儿又哭,叫嬷嬷看见又骂你。好丰儿,快别掉泪珠子了,以后做事少使憨劲儿多用心罢。”
杜云安捧着个官窑小盖盅,坐在廊下边吃边扫看内外——这小小的一个梧桐院里,竟是世间百态、回味无穷。
一时平儿过来,见云安吃过了茶,便从怀中取出一个苏绣小荷包:“这是外头送来的新式样,我们院里一共得了三个,我见你手上光秃秃的,特地给你要来的。”
“什么东西?”云安打开来看,见是一枚嵌碧玉的金戒指,玉石油青温润,四方小巧,黄金托儿是简单的如意纹。
“你们这里都不够分,还想着我做什么。”
平儿指指外面,又指里面:“喜儿、乐儿两个都不爱这种样式,说像男人带的,都挑了别的。我却稀罕这种,是以三个我都挑来啦。素日.你也喜欢大方又可爱的,便送你一个,咱们一起戴。”
杜云安“扑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