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疑惑云安眼熟的事全明白了:“怎么说?父亲为这个才不认云儿?嬷嬷长话短说罢。”
寻杜仲和要回云安都需周密安排,李夫人为解心中疑惑,只得暂忍住别个。
“这事原也不光彩,云儿的生母是当年姑苏城里有名的红倌人,老爷包下她……”
李夫人很快知道了真相。
云儿的生母是整个江南都有艳名的红倌人,李父爱其颜色,包下了一段时间,但并无为其赎身的打算。谁知包下这红倌人月余,这本应早喝过绝子汤的女人竟然有了身孕,李父怀疑是这红倌儿与别的恩客偷.情所得,偏偏几经暗查,都没发现蛛丝马迹。
江南有名的勾栏都会置办下许多独立幽静的小院,专给那些被大价钱包下来的妓子舞姬居住,算是变相的外室,为讨好出钱的老爷少爷们,这种小院实际上管的颇严厉,那些女子住在里头真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李夫人都听说过这风气,李父更是了解。因李家子嗣稀罕,抱着万一的侥幸,李父给这红倌儿赎了身并将其安置在一处秘密的院子,真成了个外室。
这红倌人说幸运也算幸运,但运道仍有不足,怀胎九月生下个女孩儿。李父见是女儿,颇为失望,本就疑心不是自己骨肉,便不肯把孩子认回家中,等这女孩儿长开了看看是否肖似李家相貌再做决定。
“偏云儿长大后像足了她娘,对吗?”李夫人淡淡看向大嬷嬷,云儿曾提起过她和她娘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父与大夫和产婆再三确认过这女孩儿的确是不足月降生,算时间也确该是他的孩子,于是便这么的养着这对母女。李父曾心有奢望,指望这女人再为自己添一男半女,于是头两年颇为照看疼爱,看上去与别的男人家受宠的外室并无不同。可实际上,李父心里始终有疙瘩嫌弃她出身,又兼着这妇人再未能开怀,渐渐也就冷落了。过上七八年,这红倌儿一病死了,那女孩子无处可去,就被李父找由头弄回家去假做祖母赐给嫡女的大丫头了。
李夫人点点头,一时亦不知如何说父亲的作为。
“其实太太也猜到了,只是老爷不认,便也只得如此了。但从老太太到太太那里,皆暗照应她,这才有了这丫头明明比您小两岁,却能做成您屋里第一受宠得意人的事儿。”大嬷嬷一时说出许多话,中气不足,却还忍着一股脑把事情说明白。
“您出阁时,云儿也大了,老爷委实头疼她的亲事……”大嬷嬷吐字不清,但尚能听得。
李夫人知道父亲怎么想的:若不认回来,云儿最多配个管家亲随,搁在自家看见‘庶女’配个下人总是件堵心的事。可要愿意认回来早就认回来了,万没有长女快要出嫁的时候突然弄一出认女儿丫头做庶女的戏码,来伤嫡女颜面的。
沉默一会子,李夫人摇头:“倒不如当时索性认回去,省得闹成如今这等骨肉分离,生死两隔的恨事!”
大嬷嬷道:“就是知道您会这样想这样做,老爷太太才一定叫瞒着的。”
“况且已有了寿大爷,更不肯将个外室女儿认回家里来了。”
李夫人冷笑:“原是他自己不作法!我一生无子女,寿儿缠.绵病榻,皆是受他所累!”
这是头一回李夫人将不孝的话说出口,却叫大嬷嬷不能言语。
这里头还有一则缘故。李家子嗣稀少,甚至孩子们的身子骨都不康健,皆因为李父的缘故。李父出身膏粱,年少时极为荒唐,于女色一道百无禁.忌。
李家是本朝才发迹的新贵。本朝立国尚不足七十载,李家虽乘着曾散尽家财资助太.祖的东风一跃而起,但前朝末年李家不过是个州府上的富户,便是破家资助又能有多少,看太.祖登基后李家祖先连个官职都没捞到就知晓了。李家能有今日多亏了接连几代的男丁都精于经营,魄力十足,才抓住机会在盐道争到了一席地位。可李家虽起来了,但根底并非是什么世家大族,早年兵荒马乱时原本的亲族早就飘零四散了,后面几代的男丁又忙着在商道开拓钻营,对开枝散叶实在称不上用心。直到李父这一辈,各家子孙凋敝,李家对儿孙的教导便松了又松,李老太太对儿子自小沾花爱色的毛病不仅不约束反有乐见其成。
谁知这放纵没带来子孙繁茂倒几乎绝了户——李父开窍太早,人还未长成就与丫头成了事,十三岁就光明正大有了两个美貌通房,他生性贪欢,又少年逞强,缺乏管束的情况下,不仅家中荒唐,在外更是楚馆豪客。等其十七八岁时,李老太太看儿子一院子莺莺燕燕,却没一个把肚皮鼓起来,才不顾脸面请江南名医给儿子看诊,方知李父那副强壮体格竟是面上光,底子几乎烂了大半,注定子嗣艰难。
李夫人的母亲未出阁时接连守孝,耽误了花期,头任未婚夫婿还病死了,名声十分不好。因李老太太看重李夫人外祖母好生养这一点儿,万般求娶回来。是以虽比李父大了四岁有余,李家对这门亲事仍如获珍宝。饶是这么着,李父修身养性年许,私底下也不知灌了多少苦药才蓝田种玉,得了李夫人这个孩子。后头那位庶出的少爷,更是请尽名医用尽好药才勉强保住。
自李寿出生后,李父彻底没了生育的能力。虽这精血不能叫妇人有孕,